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良的动作始终稳定,每个步骤都严格按照那份繁琐的作业指导书执行。王志勇在旁边转来转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怎么还没出错?”王志勇心里暗暗着急。
按照他的预想,沈良应该早就忍不住了才对。这么多条条框框,换了任何一个技术员都会抓狂。
可沈良就像个机器人,不急不躁,有条不紊。
张副厂长也察觉到了异常。他本来以为这个年轻人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在按规程操作。
“小沈同志,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修好?”张副厂长忍不住问道。
沈良头也不抬:“按照这个作业指导书,大概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王志勇差点跳起来,“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沈良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那份作业指导书,“你们看,光是拆卸外壳就需要填写十七份表格,每份表格都要三个人签字确认。”
他翻到下一页:“润滑系统清洗需要分六个步骤,每个步骤间隔四小时,还要做水质检测。”
张副厂长的脸色变了。
王志勇更是面如土色。
他们制定这份作业指导书的时候,只想着刁难沈良,根本没仔细计算过时间成本。
“这个......是不是有些过于严格了?”张副厂长开始打退堂鼓。
沈良淡淡一笑:“安全第一嘛,张副厂长刚才说的。”
王志勇急了:“可是厂里等着用这些设备!”
“那就按正常程序来。”沈良放下作业指导书,“我原本的维修方案只需要一周。”
张副厂长和王志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这时,车间外传来脚步声。
李建国带着几个老师傅走了进来。
“怎么样,小沈?进展如何?”李建国关切地问道。
沈良指了指桌上厚厚一摞表格:“正在按照作业指导书操作。”
老师傅们围过来看了看,纷纷皱起眉头。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老钳工赵师傅拿起一张表格,“拆个螺丝还要写报告?”
“就是!”电工李师傅也凑过来,“我干了三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复杂的程序。”
王志勇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副厂长咳嗽一声:“这个......确实有些复杂了。不如这样,我们简化一下程序。”
“不行!”沈良摇头,“既然制定了规程,就要严格执行。我可不想承担违规操作的责任。”
这话说得张副厂长哑口无言。
是他们自己要求严格按规程操作的,现在又想改口?
李建国看出了门道,走到沈良身边低声说:“小沈,厂长那边催得紧。”
沈良点点头,转向张副厂长:“那就请张副厂长重新制定一份合理的作业指导书。”
“这个......”张副厂长支支吾吾。
重新制定?那不是等于承认之前的作业指导书有问题?
王志勇更是如坐针毡。
这份作业指导书就是他一手炮制的,现在要推翻,脸往哪儿搁?
沈良看着两人的窘态,心中暗爽。
想用程序卡我?那就让你们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要不这样,”沈良提议,“我先按照正常程序操作,有什么问题再说。”
张副厂长如蒙大赦:“好好好,就这样办。”
王志勇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老师傅们纷纷散开,给沈良让出操作空间。
沈良重新拿起工具,这次动作明显快了许多。
他先检查了镗床的整体结构,然后开始拆卸外壳。每个动作都精准到位,显然对这种设备非常熟悉。
“这小子真有两下子。”赵师傅在旁边小声嘀咕。
李师傅也点头赞同:“手法很专业,一看就是行家。”
王志勇听着这些议论,心里更加不爽。
他本来想看沈良的笑话,没想到反倒成了自己的笑话。
沈良继续操作,很快就拆下了镗床的主要部件。
润滑系统果然有问题,油路堵塞严重,几个关键部位都有磨损。
“问题找到了。”沈良指着一个油泵,“这里的密封圈老化,导致压力不足。”
李建国凑过来看了看:“能修吗?”
“当然能修。”沈良信心满满,“不过需要一些特殊的清洗剂和密封材料。”
“材料科那边我去协调。”李建国拍板,“你列个清单给我。”
沈良快速写下所需材料,递给李建国。
李建国看了看清单,眉头微皱:“这些东西不好找啊。”
“我知道哪里有。”沈良神秘一笑,“给我半天时间。”
王志勇忍不住插嘴:“你不会是要去黑市买吧?”
沈良瞥了他一眼:“王师傅多虑了,我有正当渠道。”
说完,他收拾好工具,准备离开车间。
“你去哪里?”张副厂长问道。
“市里的化工厂。”沈良头也不回,“他们那里有我需要的清洗剂。”
看着沈良离去的背影,王志勇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对各种渠道都这么熟悉?
张副厂长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沈良绝不是个普通的技术员。他的专业水平和应变能力都远超常人。
“李主任,”张副厂长把李建国拉到一边,“这个沈良的底细你了解吗?”
李建国想了想:“听说是从省城调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省城......”张副厂长若有所思。
能从省城调到这个小钢铁厂,要么是犯了错误被发配,要么就是有特殊任务。
从沈良今天的表现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里,张副厂长决定暂时观望。
如果沈良真的有什么特殊背景,那自己可不能轻易得罪。
王志勇却还在气头上。
他觉得自己今天丢了大脸,必须找机会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