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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虚空遗音(2 / 2)

张玄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声,却只喷出更多逸散的星尘光点,在空气中明灭不定。他死死盯着眼前焦急翻飞的仙鹤,又猛地转向东方那缕微弱的翠色指引,最后,目光落在了陈丽石像冰冷而静止的面容上。一股混杂着无尽悲恸、滔天怒火、以及一丝被那翠芒点燃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他濒临崩溃的躯体和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活着……” 他终于挤出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疑的、令人心悸的平静,“我们还……活着。”他抬起那只能量逸散、如同半透明琉璃般的手,不是去触碰仙鹤,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指向东方!指向那道由玉簪发出的、细若游丝却倔强指向归墟的翠芒!

“告诉刘芒……”张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濒死凶兽的咆哮,盖过了身体的崩解声,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块砸在焦土上,逸散的星尘在他身周形成一圈短暂的光晕,“守好蓝星!守好火星轨道防线!黑渊……玉帝恶念……还有那些‘客人’……还没完!”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虚空中那道正在缓缓变淡的焦黑裂痕印记,仿佛要将其烙印进灵魂深处。饕宴?开席?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混合着无尽痛楚与滔天恨意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战意。

“想吃了我们?” 他低吼着,声音不大,却如同闷雷滚过死寂的大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逸散的星尘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意志,明灭得更加剧烈,“那就……崩了它们的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残存的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栽倒。更多的星尘光点如同决堤的星河洪流,轰然从他口鼻、胸前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在焦黑的大地上弥漫开来,将他渐渐淹没。他伸出的手指,依旧倔强地指向东方,指向那道微弱的、却象征着最后抗争与希望的翠色指引。

残阳如血,泼洒在满目疮痍的逍遥界废墟之上。焦黑的裂谷纵横交错,如同大地的伤疤,蒸腾着死亡的气息。远处,最后几座苟延残喘的山峰,在无声的空间余波中彻底崩塌,化作漫天沙尘,为这场惨烈的“胜利”奏响无声的葬歌。风呜咽着卷过死寂的荒原,卷起张玄逸散出的点点星尘,如同无数细碎的萤火,在血色残阳里明灭、飘荡,最终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仿佛他正在燃烧殆尽的生命。

扣肉蜷缩在张玄栽倒的地方,小小的身体紧贴着他迅速冰冷下去的身躯,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那颗深邃如星空漩涡的第三只眼,此刻剧烈地波动着,映照出的冰冷舰队虚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更加迫近,巨大舰体上那些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血管般的纹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它小小的灵魂淹没。

然而,就在这无边绝望的深渊边缘,一点微光顽强地钉在它的视野里——那缕从陈丽石像手中玉簪发出的、细若游丝、颤巍巍却固执指向东方的翠芒!这缕光,成了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坐标,唯一的浮木。

“呜…张玄……陈丽姐姐……”扣肉呜咽着,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张玄冰冷脸颊上沾染的尘土和血污,试图唤醒什么。舌尖传来的只有刺骨的冰冷和沙砾的粗粝。“别丢下扣肉……你们答应过的……一起……一起走到最后的……”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防线,从它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涌出,砸在张玄毫无生气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的湿痕。

它猛地抬起头,星空漩涡般的第三只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死死盯住那道翠芒指引的方向——归墟海眼!逆天之机!娲皇的遗音!陈丽姐姐最后留下的信息!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时空圣兽的凶悍和守护本能,压过了灭顶的恐惧。它不能倒在这里!它承载着两个人的希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火种!

“吼——!”

一声并非犬吠、而是带着洪荒威严的低沉咆哮,猛地从扣肉幼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来!它全身乌黑油亮的毛发根根倒竖,如同披上了一层黑色的火焰。额头中央,那星空漩涡般的第三只眼骤然旋转加速,深邃的漩涡中心,一点璀璨到极致、仿佛浓缩了亘古星河的银芒被强行点亮!

“嗡——!”

以扣肉为中心,一股无形却磅礴至极的时空之力轰然爆发!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飘散的星尘、崩塌的烟柱、甚至呜咽的风声,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方圆百丈之内,时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被冻结在毁灭降临后的那个刹那,形成一片诡异而悲壮的静态领域——破碎的山峰悬停在半空,崩解的尘埃凝固成灰色的雾霭,张玄逸散的星尘光点如同被钉在空中的星辰碎片……

唯有那道源自玉簪的、指向东方的翠色光丝,在这片凝固的时空中,依旧微弱而倔强地闪烁着,如同黑暗宇宙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扣肉小小的身躯在这恐怖的时空凝滞中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乌黑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透明,仿佛它自身的存在正被这强行施展的禁忌之力快速消耗、抹除。

但它没有停下。它艰难地、一步一顿地,挪到陈丽冰冷的石像旁。它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玄凝固在指向前方姿态的身影,仿佛要将这最后的画面烙印进灵魂深处。然后,它张开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小心翼翼地、无比轻柔地,咬住了石像那已然石化的、冰冷衣袍的一角。

“我们……走……” 扣肉的声音直接在凝固的时空中震荡,带着决绝的稚嫩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微弱却清晰地传入石像之中,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岩石,唤醒沉睡的灵魂。它额间第三只眼中那点璀璨的银芒,骤然燃烧起来!

“嗤啦——!”

一声仿佛空间锦帛被强行撕裂的刺耳锐响!在扣肉第三只眼燃烧的银芒前方,凝固的时空被硬生生撕开一道仅容石像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狭长裂缝!裂缝内部并非黑暗,而是流淌着狂暴混乱、色彩斑斓的时空乱流,散发出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气息!

没有犹豫,没有回头。扣肉咬紧石像的衣角,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冲!

陈丽的石像,连同咬着它衣角的黑色小兽,瞬间被那道狂暴的时空裂缝吞噬!

就在石像消失的最后一刹那,那被凝固在空中的、属于陈丽石化面庞的位置,一滴浑浊的、几乎与岩石同色的液体,竟穿透了时空的禁锢,悄然滑落!

“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在死寂凝固的领域里,却如同惊雷。

那滴石泪,并未坠落在焦土之上。它在脱离石像面庞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径直没入了扣肉撕开的、尚未闭合的时空裂缝之中!

紧接着,一点比米粒还要微小、却纯净剔透到极致、散发着永恒不灭气息的翠色光点,如同穿越了万古长夜,从那狂暴混乱的时空乱流深处幽幽浮现!它悬停在裂缝边缘,光芒柔和而坚定,微弱,却像一颗永不坠落的星辰,清晰地指向那混乱维度洪流的深处,指向归墟的方向!

那是陈丽最后的神识,以石泪为引,以跨越时空的执念为火,在绝望深渊中点燃的、指引前路的微光!

下一刻,时空裂缝猛地合拢!狂暴的乱流景象瞬间消失,只留下那道凝固时空的领域,以及领域中张玄那正在点点星尘中走向最终湮灭的身影。

扣肉和石像,连同那点指引的翠色微光,彻底消失在维度夹缝的乱流深处,不知所踪。

残破的逍遥界核心,彻底陷入了死寂。凝固的时空领域之外,毁灭的余波仍在缓慢而不可阻挡地侵蚀着这个濒死的世界。唯有天空中那道巨大的焦黑裂痕,如同狞笑的嘴角,无声地嘲弄着下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