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姨和张伯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林琛为何会在这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问出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美妇人也怔住了。
她设想过林琛可能会有的无数种反应。
他或许会辩解,或许会再次强调自己的方案,或许会紧张,甚至会恐惧。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
殿下的小名……
那是一个只属于他们母子之间,最私密、最温暖的称呼。
是一个在无数个午后,她抱着他在花园里晒太阳时,会轻轻哼唱的音节。
是一个在他调皮捣蛋后,她假意板起脸,却又忍不住笑意时,会脱口而出的爱称。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的防备,她的威严,在这一刻被这个简单的问题,撬开了一道缝隙。
林琛没有看她,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怀中那个孩子的脸上。
“夫人信鬼神吗?”他问。
美妇人蹙眉,没有回答。
“我不信。”林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我信人的‘神’。”
“‘神’,就是精神,是意志,是活下去的念头。”
“‘寂丹’的药性,是让身体陷入暂时的假死。切断生机,断绝气息,让那只蛊虫以为宿主已死,从而放松警惕。”
“可这个过程,对殿下而言,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拽着,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他的‘神’,会迷失,会离散。”
林琛的手,轻轻抚过孩子滚烫的额头。
“名字,是最短的咒。是把他从深海里拉回来的那根绳子。”
“我要在他沉下去之前,把绳子的一头,牢牢系在他的‘神’上。”
“这样,等药效过去,我才能把他完完整整地,再拉回来。”
张伯听得目瞪口呆,这番言论,早已超出了他毕生所学的任何医理范畴。
这哪里是医术,这简直……简直像是在跟阎王爷打商量!
美妇人死死地盯着林琛。
他的脸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只有在说到“拉回来”三个字时,才显露出强大自信。
床上孩子的呼吸,又微弱了几分。
美妇人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最终,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安安。”
“平安的安。”
林琛点了点头。
他不再多言,一手托着孩子的后颈,一手捏着那枚漆黑的丹丸。
他低下头,将嘴唇凑到孩子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轻声呼唤。
“安安。”
“醒一醒。”
“该吃药了。”
他一连唤了三声。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清晰,更沉稳。
他捏着丹药的手指微微用力,撬开孩子干裂的嘴唇,将那枚漆黑如墨的“寂丹”,稳稳地送了进去。
丹药入口,却并未滑入喉咙。
对于一个昏迷的人来说,吞咽是极其困难的。
林琛早有预料,他扶着安安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喉间的一处穴位上,不轻不重地一按。
孩子小小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那枚代表着“寂灭”的丹药,顺势滑入食道。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床上的安安,连呼吸都忘了。
一息。
两息。
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