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接过笔记本,那崭新的纸张和沉甸甸的钢笔,在他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他重重地点头,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
“我明白,青山哥!”
夜色渐深,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林月娥探进头来,屋里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温柔的脸庞。
“还没忙完?”
看到妻子,陆青山紧绷了一天的神情瞬间化开。
“快了。”他转头对赵飞说:“今天就到这儿,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把脑子放空,养足精神。”
赵飞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和钢笔揣进怀里,像是揣着什么稀世珍宝。他对着陆青山和林月娥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林月娥走过来,很自然地帮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领,指尖带着暖意。
“刚才在外面,听村里人瞎传,说你让赵飞当什么……设计师?”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是规划负责人。”陆青山笑着握住她的手,“这小子,是块好料,不能埋没了。”
林月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懂什么规划蓝图,但她信自己的男人。
“走吧,回家。我都饿了。”
“嗯,回家。”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晚风带着山野独有的草木清香和凉意,瞬间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与疲惫。
村子里静谧安详,只有零星的犬吠和远处田埂里传来的阵阵虫鸣,交织成一首安眠的夜曲。
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空气中飘散着各家晚饭的香气,那是炒鸡蛋的焦香,是炖菜的浓郁,是属于人间的、最踏实的烟火气。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白天的运筹帷幄、唇枪舌剑,此刻都化为了身边的宁静和握在掌心里的温暖。
两人回到家,正哄着女儿的邻居张婶笑着迎上来。“你们可算回来了,小宝刚吃完奶,乖着呢。”
林月娥接过女儿,脸上是为人母的温柔。“辛苦你了张婶,快回去吃饭吧。”
送走了张婶,一家人刚享受了片刻的温馨,院门“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被人用脚踹开的,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姐夫!姐!”
是林月强。
他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手里死死捏着一张被汗浸得皱巴巴的纸,激动得说话都有些喘。
“我……我办好了!供销社那边,批了!批了我的长假!”他跑到跟前,把那张纸摊开,像是在展示一张天大的奖状,“我跟我们主任磨了两天!他总算批了!说再不批,供销社办公室的门槛都要被我踏平了!”
陆青山将女儿从妻子怀里抱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却锐利地落在兴奋到有些失态的小舅子脸上。
“正好。”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几分闲适,却像一盆腊月里的冰水,从头到脚浇下来,瞬间浇灭了林月强所有的激动和亢奋。林月强的笑容僵在脸上,连带着喘气都忘了,整个人像一尊被点了穴的雕像,直愣愣地杵在那儿。
陆青山看着他,平静地宣布。
“明天你回趟家,跟咱爸咱妈说一声,把东西收拾好。”
“后天一早,我们一起出发回京城。”
话音落下,林月强手里的那张皱巴巴的、被他视若珍宝的假条,从僵硬的指间滑落,飘飘悠悠地掉在了地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愕。
回……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