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汝阳摆摆手:“无妨,世子心绪能渐趋平稳便是好事。药方我再调整一下,安神的药材可稍减,加些开窍明目的便是。”他心下也是纳闷,这小世子的病症着实奇特,似乎不能用常理度之,只能慢慢试探着调理。
等白汝阳走后,明明又拿起树枝,在沙盘上继续画了起来。这一次,他画的线条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隐约能看出是一个盘坐的人形,体内有着无数光点和连接线,竟与医家修炼内视时的经络图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自己全然不识,只是凭借一种莫名的感应摹画。
李嬷嬷悄悄对张嬷嬷低语:“姐姐,你看世子爷画的这……像不像是道观里那些真人修炼的图?”
张嬷嬷心中也是一惊,连忙低声道:“莫要瞎猜,世子爷只是聪慧,随手画画罢了。此事不要对外人提起。”她心中却愈发觉得,这位小世子恐怕真如宫中隐约传言那般,有些不寻常。只盼着王爷王妃能早日平安归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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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赤霞关外。**
景和三十年正月十四,夜。
萧璟站在关墙之上,遥望北方连绵的敌营灯火。寒风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周肃快步走上城墙,低声禀报:“王爷,消息传来了。我们的人得手了,一支北燕的溃兵‘恰好’撞上了一支西凉的小型辎重队,抢走了一批粮草,还伤了几个人。动静闹得不小,秃发兀术那边已经炸锅了,据说当场就斩了两个带队的小头目,还派了使者去北燕营地讨要说法。”
萧璟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慕容昊正在焦头烂额地向他父汗解释通敌嫌疑,此刻秃发兀术派人去质问抢粮之事,无异于火上浇油。慕容昊是认下这管教不严之罪,还是矢口否认,反指西凉诬陷呢?”无论哪种反应,都只会让裂痕更深。
“王爷神机妙算。”周肃佩服道,“此外,我们散播的谣言也起了效果。西凉军中都在私下议论,说赫连大王与王爷您早有密约,按兵不动就是要坐看北燕消耗,甚至事后瓜分利益。秃发兀术部下更是人心浮动,生怕自己被当了弃子。”
“很好。”萧璟淡淡道,“继续盯着,让他们内部先乱。另外,坠星峡那边……有新的消息吗?”他的声音里不易察觉地带上了一丝紧绷。
周肃神色一肃:“暂无新的密报传来。上次消息仍是三日前的,只说王妃等人已找到暂时遏制异变之法,但似有耗损,仍在探查根源。”他顿了顿,补充道,“京城方面传来消息,小世子前日似有异常惊悸,陛下加派了人手和太医,近日已平稳许多。”
萧璟闻言,默然片刻,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妻儿皆身处漩涡之中,他远在边关,纵有千般谋划,亦难免牵挂。
“知道了。”他声音低沉,“加强关防,不得有误。若有坠星峡或京城来的消息,立刻报我。”
“是!”周肃领命退下。
萧璟独自立于墙头,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黑夜,看到那冰封的峡谷,看到京城中那个让他牵挂的小小身影。
“沐歌,明明……一定要平安。”他低声自语,冰冷的甲胄下,是一颗因牵挂而灼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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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星峡,龙影临时据点。**
远离山坳的一处隐秘冰隙中,几名龙影卫正在低声交谈。
“头儿,西侧石穴彻底塌了,那股诡异的能量波动也被封在了里面。七王妃等人已退回主阵地,似乎有人受伤,正在救治。”一名负责监视的龙影卫禀报。
“看清那黑气是什么了吗?”为首之人沉声问。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觉阴寒邪恶,令人心悸。七王妃以金针药粉与之对抗,似乎能克制,但颇为艰难。最后那一下爆发,尤其可怕。”
另一名龙影卫接口道:“头儿,我们还发现另一件事。昨日王妃他们救援时,还有一伙人在附近窥视。”
“哦?”首领目光一锐,“什么人?”
“身手极好,隐匿功夫不在我们之下,穿着白色伪装服,一击即退,未能追踪到来源。看其动向,似乎……也对那石穴感兴趣,或者说,在监视七王妃他们的行动。”
首领沉吟片刻:“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北燕或西凉的普通探子……会是谁?宁王的人?还是……其他势力?”他感觉这坠星峡的浑水,比预想的更深。
“将今日所见,尤其是那伙神秘白影人的事,详细记录,立刻发往京城,呈报陛下。请示下一步行动方略。”
“是!”
冰隙中再次恢复寂静,只有风声呜咽。龙影卫们如同融入冰雪的影子,继续忠诚地执行着监视与回报的任务,将这北境险地的一切异动,悄然传递向千里之外的权力中心。
而在那坍塌的石穴深处,被重重坚冰封锁的黑暗里,那一点幽蓝的、冰冷的目光,似乎微微眨动了一下,旋即又隐没于无尽的死寂与寒冷之中,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下一次破封而出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