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夫,按理说,这头七还魂,应该停灵七天,要不这样,等明天陶染的婚事办完之后,让她们姊妹仨,再过来参加她爷爷的葬礼,这日子碰巧撞到一块,这不是情有可原吗?再说,我和蔡桂香也商量过了,这婚期指定是没法更改了,我爹生前,不就盼着陶染出嫁给他冲喜吗?”
陶钢蛋冷嘲热讽,揶揄道:“人都死了,冲喜有用吗?陶德旺,你爹当时,在刚顾住吃喝的情况下,和恁娘送你上学认字读书,这是义务,你才能够有电池厂的工作,你爹走了,三年服孝期满,这是老辈子的规矩,你的责任和良心呢?被狗吃了?”
“姨夫,可现在是新时代,这具体情况,也得具体分析吧?”
“你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去城里几天,显摆起来了?咋分析?分析啥?我问你,如果没有恁爹,还能有你陶德旺的小命吗?你读的书都变成猪粪了?我今天就把丑话撂在这里,婚期的日子不能改,恁爹出殡的日子更不能改,这是对他老人家的大不敬,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这温度这么高,你想让恁爹的尸体腐烂化成一堆白骨你才满意吗?恁爹生前就喜欢热闹,三天时间,必须下葬,我们是连襟,我还要给他办的风风光光,你现在就赶紧安顿丧事,该日夜换班守灵的守灵,还有这唢呐来几个人?咱都得提前商议清楚。”
陶德旺想说的话,被小眼迷糊不容置疑的话语怼了回来,事如今,他不能亲眼看着陶染出嫁,在死去的亲爹面前,他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白色的蜡烛还在燃烧,好像也懂陶德旺心中的悲伤,完成自己的使命后,落寞地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他重新点燃了一支蜡烛,双手持香,面对着陶大捶的遗像,深深鞠了三个躬。
陶德旺拿出手机的手颤抖着,终于拨通了陶芳的电话号码。
他心里组织着无数种语言,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陶芳接受?他犹豫着。
陶芳听到陶德旺的催促电话,连忙说道:“爸,你通知完老家的亲戚回城里了吗?要是没走,你等着我,咱们一起,我看这雨还没停,我这就去叫上陶红,俺们一起到城里。”
陶德旺心里着急,却说不出口,他用指甲盖掐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有点儿痛,也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芳,你听爸说,你先别慌,你爷他归天了,我知道你和陶红去城里准备参加陶染明天的婚礼,实在不行,你和陶红去送陶染,让张猛和莱逸欢来送你爷,陶染的婚事要办,你爷的事也得办,我给你姨爷说不通啊!非要你们过来,爹是我爹,那闺女还是闺女。”
陶芳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得到过爷爷奶奶对她的疼爱,记忆中,父亲上班不在家,爷奶和母亲的关系就从未好过。
她见过爷奶为了一件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吵的面红耳赤,甚至对蔡桂香大打出手。
她想劝架,却被陶大捶拎到空中,直接扔了出去,陶芳哭了又哭,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陶大捶和史谷苳才会对她们一家不好。
直到有了陶红,爷奶背地里说蔡桂香只会生赔钱货,还背地里偷她家的庄稼,和外人合计着算计蔡桂香,她才明白爷奶和母亲之间的矛盾早已根深蒂固。
陶芳心里叹了口气,当着陶德旺的面,她也不忍再刺激父亲。
她委婉的语气说:“爸,我爷死了,我让张猛去,他也未必会去啊!他从小都是个孤儿,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印象,更何况是我爷?至于莱逸欢,更不可能去了,陶红跟着他,也是三天两头吵架,要去,也只有我和陶红去更合适,可陶染的婚礼,我已经给俺妈通过电话了,这又不能不去?要不,我再给俺妈说一声,看她愿不愿意让我和陶红参加俺爷的葬礼?陶染那边,我把礼钱让俺姨捎去。”
蔡桂香一锤定音的话语,还在陶德旺耳畔回荡。
他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心中升腾出一丝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