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卢生一早就先去了善堂,昨晚无患子状态看着很差,他还是想去看看,毕竟要是这家伙出了事,这善堂他还真不能不管。
就算他不管,他姐姐也想管,所以还是得把无患子看紧点,要是死了,那可是留下一堆麻烦。
卢生进善堂,仔细打量门口那尊熏黑的观音像,她闭着眼睛,也不忍看这世间悲凉。
无患子已在打扫佛堂,察觉到观音像前有人停留,便问道:“施主,若是想点香,左侧就有香蜡,不要钱的,可以自取。”
“无垢大师,是我。”
无患子扫把不停:“哦,是卢施主,这么早就过来了?把脚抬一抬。”
卢生把脚抬起来,无患子清扫了他的脚下,把蒲团往卢生脚下一推:“卢施主不拜一拜?”
“我不信佛的。”
“其实咱们宋人,骨子里都信佛的。”
“我就不信啊。”开玩笑,他黄粱一梦,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佛有什么好信的。
无患子把扫把立起来,歇了歇:“卢施主,那你相信因果吗?会害怕做了恶事遭到报应吗?做了好事,会不会沾沾自喜,觉得好人会有好报的?”
卢生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卢施主?”
他又忘记无患子是个瞎子了,点头没用啊,只能开口说道:“是有点。”
“那卢施主,你就是相信因果的, 那就是佛。”
“佛可以这么随意吗?”
“ 你有没有常说‘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下辈子一定投胎一个好人家……”
“偶尔也说过。”
“那卢施主,你就是信‘六道轮回’的,那也是佛。”
其实,佛早就融入宋人的一言一行中。
卢生突然醒悟!倒不是顿悟了,是察觉自己掉进圈套了:“大师,你不会想点化我做和尚吧?好让我继承你的衣钵?心思够歹毒的呀,你这破善堂,我可不想占。”
“卢施主多想了,贫僧只是想让卢施主看看‘佛’长什么样子,不管你是不是和尚,这衣钵都可以传给你的。”
这是打算赖上卢生了。
卢生见这和尚如此通透,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也想离开了。
和尚继续扫地,卢生赶紧跑。
……
善堂对门,就是佰草集,门口传过来一阵吵嚷之声:“求求你,大娘,你就让我见一下表哥吧,我表哥就是卢生,是你们掌柜。”
一个女人,衣着破烂,用背带背着一个孩子,大约七八个月大,正在门口央求着一个妇人。
“这位娘子,你先起来,不是掌柜不见你,实在是他不在这里啊。”回话是菊姨,如果荷儿不在,佰草集都是菊姨在打理的。
那女人带着哭泣的声音:“我都问了好几个地方了, 那大酒楼说,卢生在城外酒坊,城外酒坊又说他在佰草集,我确实找他有急事啊。”
“这样,小娘子,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让伙计去帮你找一找,让掌柜的过来。”
卢生走近几步,这才看出来,这个女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姐,曹天、曹地的亲妹妹。
卢生心里嘀咕:两个表哥不是说,妹妹嫁了个好人家吗?怎么看这样子,这“好人家”是用了“夸张”的修辞方法。
卢生其实不太喜欢这个表姐,奈何曹家兄弟对自己实在太好了,只能爱屋及乌了。
他装得十分热情:“表姐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想死我了!”
表姐也没有认出卢生:“你是?”
“我是卢生啊,曹爽表姐。”
曹家这名字起得……真是一言难尽。其实也不用奇怪,他有一个哥叫“曹天”,另一个哥叫“曹地”,他们老曹家能有什么文化?怎么可能避讳魏武安侯的名讳?
生出一个女孩子,取名叫曹爽,这有什么奇怪的?
“卢生,真的是你?你变化好大。”
“你变化也好大!”这也不是客套话,表姐确实变得有些黑,有些瘦,有些老了……卢生说的那可都是实话。
曹爽一见到卢生,直接就来了个大的,给卢生跪了下来:“表弟,我听说你现在有钱了,你借我点钱吧,我男人把家里的钱都拿去抽那阿芙蓉膏了,我们母女都快饿死了。”
说完这段话,就给卢生磕头,背上的孩子都被她晃醒了,哇哇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