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云港市恒信投行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着霓虹，像块被揉皱的宝石。
26层的办公区只剩几盏灯亮着，苏明玥的工位是其中最亮的一盏——电脑屏幕蓝光里，\"星海城改项目并购案\"的分析报告占满整个界面，她右手捏着马克笔，左手食指正沿着财务模型的IRR曲线滑动，指节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泛着青白。
\"还在改？\"
带点薄荷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苏明玥肩头微颤，转头便看见陈哲拎着保温袋站在工位旁。
他浅灰色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链的银坠子——那是她去年生日送的，刻着两人名字首字母的对戒款。
\"不是说十点前收工？\"陈哲把保温袋搁在她堆满文件的桌上，塑料盒碰撞发出轻响，\"我买了你爱吃的蟹粉小笼，再凉就要腥了。\"
苏明玥盯着他指尖的保温袋，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她加班到凌晨，陈哲在楼下等了两小时送粥，那时保温袋还是她挑的牛油果绿；现在袋子边角磨得起球，像被随手塞在哪个角落积了灰。
\"明天答辩...\"她声音发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电脑边缘的划痕——那是上周她为赶数据，咖啡杯砸上去留下的，\"周总说这次总监竞选，谁能把星海城改的IRR做到25%以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算到28.7%了。\"
陈哲弯腰拆筷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底浮起笑：\"我家明玥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他的手指扫过她眼下的青黑，\"就是太拼了，等你当上总监，我们就把河西那套小两居定下来，好不好？\"
苏明玥心口一暖，刚要说话，陈哲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掏手机的动作快得像被烫到，屏幕亮起的瞬间，苏明玥瞥见备注\"婷\"的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明天发布会我爸妈也会看直播哦，记得站c位。\"
陈哲迅速按灭屏幕，喉结滚动两下：\"李总那边催新一期的行业报告，我...我先去改了。\"他抓起外套往外走，经过赵姐的前台时，行政大姐正趴在桌上打盹，保温杯里飘出枸杞香。
苏明玥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安全通道，忽然想起上周五在茶水间听到的八卦——李婉婷，云港地产李董的独生女，最近总往投行跑，说要\"学习金融知识\"。
她当时还笑着跟陈哲说：\"你这分析师当得，都能当千金老师了。\"陈哲捏她脸：\"我心里只有你。\"
电脑突然弹出邮件提示，苏明玥收回神，是周曼卿的新消息：\"明玥，方案我大致看了，结构可以更稳健些。
明早八点来我办公室，我们再聊聊。\"
她盯着邮件末尾的\"周曼卿 恒信投行副总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她刚把方案框架交上去时，周曼卿还拍着她肩膀说\"年轻就是有冲劲\"；可当她把IRR从22%一路提到28%，这位副总监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像在看块碍眼的绊脚石。
凌晨两点，苏明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关掉电脑。
窗外的云港市终于褪下白日的喧嚣，只有写字楼对面的SKY酒吧还亮着粉紫色的灯。
她收拾文件时，一张照片从笔记本里滑出来——去年公司年会，她和陈哲在旋转木马前的合影，他搂着她的腰，眼睛里全是光。
\"小苏，还没走？\"
赵姐端着保温杯从茶水间出来，看见她蹲在地上捡照片，忙过来帮忙：\"哎哟这照片拍得真好看，陈先生看着就疼人。\"她压低声音，\"不过我昨儿见周总在电梯里跟李小姐说话，说什么'新人就是沉不住气，抢着出风头'...\"
苏明玥的手顿了顿。
赵姐拍她手背：\"我就是碎嘴，你别往心里去。
赶紧回家吧，明儿答辩可不能没精神。\"
她攥着照片站起来，照片边角硌得掌心生疼。
电梯下行时，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陈哲的消息：\"明早我去接你，穿那套藏蓝西装，衬得你特精神。\"
苏明玥盯着屏幕笑了笑，可指尖刚要回\"好\"，心底突然泛起股说不出的闷堵。
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是连续熬夜后的正常反应吧？
她安慰自己，把照片塞进西装内袋。
次日清晨，发布会现场的镁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明玥站在后台，藏蓝西装的肩线被射灯照得发亮。
她摸了摸内袋的照片，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肋骨。
\"小苏。\"
周曼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玉兰香。
苏明玥转身，正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睛里。
副总监的手搭在她肩头，力道不轻不重：\"昨晚我又仔细看了你的方案，确实很精彩。\"她指腹摩挲着苏明玥的西装领扣，\"但发布会是面向全行业的，需要更有分量的人来背书。\"
\"周总...\"苏明玥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幕布，\"方案是我做的，数据都是我核对了二十遍的...\"
\"我知道。\"周曼卿从手包里取出U盘，\"所以我会在汇报里重点提你的贡献。\"她看了眼手表，\"主持人要开场了，你准备一下，等我说到风险控制部分，你就出来补充。\"
后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打手势，苏明玥望着周曼卿踩着细高跟走向舞台，镁光灯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她摸出手机，想给陈哲发消息，却发现对话框停在凌晨三点——李婉婷的朋友圈更新了，照片里是陈哲的侧影，他低头切着牛排，银坠子在锁骨处闪着光。
\"关注的星海城改项目！\"
主持人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苏明玥耳中的嗡鸣。
她望着舞台上接过话筒的周曼卿，对方朝她微微颔首，嘴角的笑比昨夜更甜。
后台的冷气突然变得刺骨，苏明玥无意识摸着内袋的照片。
照片里陈哲的眼睛还在笑，可她忽然想起昨夜核对数据时，有个瞬间，她盯着IRR曲线，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计算错误，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像有只手突然攥住她的神经，在耳边低语：\"不对，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