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如松彻底动摇了,但他仍有顾虑:“此事…此事关系太大,本守备需上报总镇大人定夺!”
“正当如此!”宋献策立刻接口,“献策亦久仰张总镇及张协台威名,若能得见二位将军,陈说此中于国于军于己三利之策,则大事必成!还请将军速速通传,我家大帅愿在边墙外备下薄酒,恭候二位将军大驾,当面交割,以示诚意。”
常如松不再犹豫,立刻修书一封,派快马火速送往宣府镇城。
……
宣府镇城,总兵衙门。
总兵张全昌最近确实如热锅上的蚂蚁,后金入寇,他虽奋力作战于浑源州小捷斩首118级,但实在拿不出手基本上都是蒙古人的真虏首级只有两三级,这点斩获让他寝食难安。
其兄张应昌,因湖广均州兵败于高迎祥被贬黜,如今戴罪听用于他麾下,同样愁眉不展,兄弟二人相对叹息,前途一片灰暗。
就在此时,他们接到了常如松的紧急书信,看完信,两人先是震惊,继而怀疑,最后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深深的焦虑。
“大哥,你看此事…是真是假?流寇之言,可信否?”张全昌握着信纸,手都有些颤抖。
张应昌毕竟和义军几代大帅打过交道,更了解他们的一些,他沉吟道:“刘处直此人,不同于一般流贼,颇讲信义,尤其是这种买卖路上。”
“崇祯四年时,他就曾花重金从山西买路,当时我也略有耳闻,八十多真虏首级若是真的,天哪!这足以让你我兄弟不仅无罪,反而能受重赏!”
“可这是杀头的大罪!私通流寇!”张全昌仍有顾虑。
“嘿!”张应昌苦笑一声,“二弟,如今这世道,你我没这功劳,难道就能保住项上人头?朝廷论罪,可不会听我们解释虏骑如何凶悍!有了这批首级,一切就好说了。”
“至于流寇…他们只是过路,不扰地方,我们击溃其一部,斩获巨量,然后迫其流窜他省,这战报还不好写吗?”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富贵险中求,更何况这还关系到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
“走!兄长去万全右卫!”张全昌猛地一拍桌子,“多带家丁,以防有诈!这场富贵,咱们兄弟必须搏一把!”
一日后,万全右卫边墙之外,一处避风的土坡下,简单摆开了一桌酒席,刘处直只带了李虎高栎等少数几名军官和亲兵等候在此。
远处烟尘扬起,一队精锐骑兵护着张全昌、张应昌兄弟以及常如松疾驰而来,双方在距离百步外停下,互相打量,空气中充满了警惕和试探。
张应昌率先下马,向前几步,高声道:“可是刘掌盘当面?别来无恙乎!”他试图用旧识的身份缓和气氛。
刘处直大笑迎上:“张总镇别来无恙!山西一别,不想在此相见,总镇风采依旧!”
虽是敌人,也曾有暗中交易,此刻见面,竟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氛围,张全昌也下马走来,面色严肃,保持着总兵的威仪,但眼神深处的急切却掩藏不住。
寒暄几句,众人入席,酒过一巡,张全昌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刘掌盘,闲话少叙,首级何在?可否验看?”
刘处直一挥手,几名义军士卒抬上来几个木箱,打开一看,正是经过简单处理、面目狰狞的满洲八旗兵首级,那特有的金钱鼠尾辫和狰狞表情做不得假,又引他们看了后方车上更多的首级。
张氏兄弟和常如松仔细验看,越看越是心惊,越是狂喜——都是真的!而且质量极高!
张全昌深吸一口气,坐回位置,态度缓和了许多:“刘将军,果然信人!不知欲从何处过境?又如何保证不惊扰地方?”
“我军只求借道万全右卫,经保安州、怀来卫、紫荆关、庆都、定州进入顺德府再到达河南境内,绝不停留,绝不攻掠城池庄堡。”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刘处直郑重道,“此外,奉上白银一万两犒军,这批首级,也尽数归二位总镇和常守备所有,只求总镇下令,宣府沿途各地行个方便,勿要阻拦多事。”
张应昌插话道:“刘掌盘,非我不信你,只是你这数千人马过境,声势浩大,如何遮掩?”
“我军装备和官军差不多,对外只称是官军调防或追剿残敌,沿途所需粮草,我等可按市价用银钱向村镇县城购买,绝不强征,想必总镇亦有办法约束麾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宋献策在一旁补充道。
张全昌兄弟低声商议片刻,条件无可挑剔,风险虽有,但相比于收益,值得冒险,他们实在太需要这份战功来摆脱眼前的困境了。
“好!”张全昌最终拍板,“就依刘掌盘!本镇会下令沿途卫所和官军勿多事,但也请刘掌盘牢记承诺,若在宣府地界生出事端,就休怪本镇翻脸无情,日后碰到兵戎相见了。”
“一言为定!”刘处直举起酒碗。
“一言为定!”张全昌、张应昌亦举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