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咬着下唇,方才克制住几欲脱口而出的追问。
宋小麦深深看她一眼,继续道:“起初,为了那引子之说,也或许是真有几分怜爱之意,二伯家对修远也算尚可,衣食周全,待之亲厚。直到...修远两岁那年,二伯娘果然如愿诞下了亲生儿子,来宝。”
说到此,她语调骤然转冷,讥诮着:“自那以后,引子成了废子...修远的处境,一落千丈...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听到这里,姜素的脸色,终是点点苍白下去,胸口闷痛,仿佛也看见了那个小小的、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孩童,无依无靠,如同被人仍在角落的布娃娃,弃之如履,饥寒交迫之景...
她不敢再想下去,哪怕只是随意的一个念头,她的心口,便会迎来割心剜肉一般的疼痛...
然而,苦难并未停止。
宋小麦避开妇人怔怔目光,声音越发艰涩暗沉:“...同样是那一年....一个无人照看的冬日,修远不知怎么,忽然碰翻了炉上滚烫的沸水...整只左脚,被烫的皮开肉绽,表无完肤...”
话音未落....
“砰”的一声!
玉盏闻声而落,四分五裂!
一脸煞白的姜素猛然起身!
“你....你是说...”
她颤着唇角,脸色白如面纸,那双总是带着温柔持重笑意的眸子,此刻早已盛满了惊骇,以及难以言喻的钝痛!
姜素颤抖着僵立在那,苦苦望着宋小麦,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堪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他的...左脚...?”
宋小麦扬起额头,静静地回望着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将目光落回在了桌上那张笺纸之上。
只是这一次,她没再阻拦,反将笺纸往对方身前微微推了一推。
“当年那沸水,正正浇在了他的左脚上,皮肉溃烂...若非...若非我阿奶强行将他从二伯家里抱回医治,怕是如今,您见到的...便不是能这般行动自如的孩子了...”
宋小麦抬眼看向僵立在那,一动不动的妇人。
“姜夫人,此物信与不信,你自行分辨。”
“我知道,您曾派您的婢女趁夜潜入过我五弟房间,探查他左脚胎记一事。”
“他的左脚底,曾经确有一枚朱砂印记,只不过,当时那场烫伤,因剜腐生新的治法,脚上原有的印记皆已不复可见。”
“这笺内,是我据幼时记忆摹写的、关于他左脚烫伤前的所见形状与位置,你...”
话未完,那小小笺纸便被眼眸赤红的妇人一把夺了过去,慌乱拆开...
笺内,无一字迹,只有一幅用炭笔细细勾勒的图画。
画中是一只孩童左脚的足底轮廓,线条简洁,却清晰明了,而在那脚心偏前掌的一处位置,一抹形似米粒形状的朱砂印记正正停留其上...
只一眼!
只一眼,姜素就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气力,身子瞬间瘫软,跌坐在地!
“剜....剜腐生...新...”
撕心裂肺的疼痛,伴着瞬间决堤的泪水,瞬息之间,汹涌而至,顷刻模糊了所有视线!
姜素死死瞪着手里那幅简单的画,半张着嘴,却什么也发不出来...
她的脑海“嗡”的一响,大片大片的空白漾开而来,只独独剩下了少女言说的四字,剜腐生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