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敢道谢,不敢言语,唯恐多说一字,便惹来杀身之祸。
可她们知道——若非此人,她们余生都将沉沦于这魔窟。
于是,她们齐齐伏地,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一个、两个、三个……她们用最卑微的姿态,献上最深的感激。
磕完头,她们生怕耽误一秒,迅速起身,赤足踩过血泊,踉跄奔向寨门,连头都不敢回。
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夜色中,唯余风中飘散的啜泣,如残叶落地。
沈陌静静站着,目送她们离去,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似悲悯,似释然,又似无尽的孤寂。
他转身,一步步走回那山洞。
洞内依旧昏暗,腐臭未散,但那两具小小的白骨已被他亲手安葬于净土之下。
他盘坐在坟前,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轻轻放在墓碑旁——那不是祭品,是罪证,是偿还。
“凶手的心,我取来了。”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如同怕惊扰了沉睡的故友,“你们受的苦,我替你们讨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墓碑,指尖触到那两行自己刻下的字:“故友长眠,勿扰。”
月光终于破云而出,一缕清辉洒入洞口,传来的微光温柔地覆在坟上,仿佛天地也为这微小生灵的逝去,落下了一滴泪。
沈陌缓缓起身,衣上血迹已干,凝成暗褐色的斑痕,如同他心中无法洗去的印记。
他俯身,指尖轻触坟前新土,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两具小小白骨的灵魂。
良久,他转身来到当年埋藏《无相经》的角落。
泥土夯实,似无人动过。
他伸手挖掘,不多时,便触到那本秘籍。
他将其取出,拂去尘土,指尖抚过封面——那熟悉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余一片浅淡墨痕。
他未细看,只当岁月侵蚀,便将经书收入怀中,动作轻柔,如捧故人遗物。
他转身,步出山洞,再未回头。
山风穿谷而过,卷起他染血的衣角,也吹散了寨中最后一丝血腥气。
匪寨死寂如墓,断旗垂落,尸横遍野,唯有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几声凄厉啼鸣,似为这人间地狱唱响挽歌。
沈陌凝视这片废墟,心中却无半分快意。
他曾以为,江湖不过是一场快意恩仇的棋局——斩奸除恶,一剑了之,便是侠义。
可今日,当他亲手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放在小猴子坟前时,心中涌起的不是复仇的快感,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茫与悲凉。
“它们……本不该死。”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
小猴子不会武功,不涉纷争,甚至不懂“江湖”二字为何意。
它们只是守着一方山洞,日出而嬉,日落而眠,与世无争。
可就因为如今江湖秩序失衡,武林盟没能应对各地匪寨,它们竟成了最无辜的祭品。
沈陌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它们昔日的模样:毛茸茸的小手捧着野果递给他,黑亮的眼睛满是信任;他离开那日,它们追出山坳,吱吱叫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
可如今,只剩白骨。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江湖若无秩序,善者无存;
正义若无人维持,仁者必亡。
“江湖……不该是这样的。”他睁开眼,眸中再无戾气,唯有一片澄澈的坚定,“若武功能斩尽天下匪寇,那千百年来,为何匪患愈烈?若杀戮能换来太平,那地狱早已人满为患。”
他缓缓握紧拳头,却不再为愤怒,而是为责任。
“江湖稳定,才是最大的侠义。”
“小猴子,你们的死,不会白费。”他轻声道,声音温柔却如铁,“我会平定这混乱的中原武林,不再让匪患四起,江湖纷乱。”
风起,他转身离去,步履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