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豨现在有点慌,头上的冠冕被他一把扒拉到了脑后。
他想不通,太平道张角当初声势那么大,朝廷派皇甫嵩、卢植、朱儁等人平乱,也没能调动这么多路兵马啊……
那时候朝廷声威可比如今大得多……
昌豨自己也清楚,自己是被那些名门推在前台的,是因为自己敢称王,敢出头造反,所以才得到了那么多支持。
但这都是各取所需,豪门世家想另行拥立改易天下,自己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虽说是条险路,但也实实在在的得到了钱粮军需——总不能一直窝在泰山做贼,无论如何总归要搏个出路的。
眼下这大汉,各州根本就不听朝廷调度,名门世家都是‘支持’自己的……
可为什么会有几十路兵马跑来和自己作对?
尤其是那些豫州扬州的黑社会……
比如淮南郑宝、梅乾,庐江雷薄、陈简(陈兰),汝南黄巾余部刘辟、黄邵……这些可都是盘踞一方的反贼啊!
啥时候这些反贼也开始听朝廷号令了?!
郑宝早在黄巾起义时就已经趁乱盘踞巢湖,拥兵上万,与梅乾一起吸纳流民割据江淮,常纵兵劫掠四方。虽然没有明着举旗造反,但事实上已经反了好几年了。
雷薄和陈简本就是潜山(大别山余脉)的土帅山贼,和泰山贼是一样的……
刘辟和黄邵是一直流窜在汝南、颍川等地的黄巾余部,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但昌豨知道——这是汝南袁氏暗中支持的贼兵,当初截断关东漕运的就是他们!
黄巾起义平定后,黄河以南的黄巾余部大多都进了汝南……这可不是什么巧合。
大家都是反贼啊,自己称王举旗站在最前面,这些反贼不是应该响应自己吗?
可怎么都跑来攻打自己了?!
啥时候朝廷有这样的‘威信’了?
“那所谓的招标令……竟能调度各地逆贼?到底为何啊?”
昌豨左想右想都想不通,便问‘左右手’。
臧霸和吕虔其实也很难说清楚。
他二人本来没仔细想过这事儿,只是觉得这招标令代表了公平公开公正,是把原本不确定的功赏先落在了明处,并且落到了实处。
尤其是击破阙宣后,刘备立刻让众人一起上表,兑现了招标令上的许诺,这就显得很有信用。
而且刘备并不在乎各部是否投效他。
摸鱼也无所谓,摇旗呐喊也算提供了支持,照样免去前罪,只是得不到功劳而已。
消灭阙宣得到功赏的人,袁术、陶谦、陈登、纪灵,以及免去前罪且得到嘉奖的张超、徐盛等,全都没有投效刘备。
陶谦和陈登或许算是刘备的盟友,但袁术、纪灵、张超等人肯定不是——他们甚至算是刘备的敌人,起码也算政敌。
同时,刘备自己的部队作为主力,没让其他人当炮灰。
也就是说,招标令之下,不涉及站队,不涉及政治倾向,只按事先说好的功酬来办。
那所有人就只需要考虑投入产出,以成本和收益来衡量就行了。
——这是臧霸和吕虔的理解。
不过,程昱给了额外的解释:“刘备以谋逆者为标物,言而有信,表以公心,不为私计,这些都不算出奇。但他自为主力,且每次只设一个标物,诛灭上一个再设下一个……这才是厉害之处。”
昌豨还是没懂:“为何?这不就是悬赏吗?有何奇异?”
“若是直接悬赏天下叛逆,那朝廷便要同时悬赏数十乃至数百逆贼……这便是敌视之态,是逼着天下谋逆之人齐心反抗。”
程昱解释道:“但他每次只设一标,这就不是与天下叛逆为敌了,而是给了其他人机会……只要其他逆贼愿意前来,那就不再是逆贼了,也不会被落到下一个招标令上……”
“若能封候拜将免罪做官,几人愿意做贼呢?若头领一心做贼,其部下全都愿意吗?即便是为了看看下一个招标令是不是自己,这些逆乱之人也都会来的……”
“而且,招标令之下,首级全是功劳,没机会招安的啊……大王,趁眼下刘备等人尚未发起进攻,我等最好立刻突围……”
程昱确实看得更明白一些,刘备搞出来的招标令,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树立公信力,还是一个变种的投名状。
分清敌人,且只把一家视为敌人,这能简化所有人的思维,把复杂的事办得简单。
只要其它人不捣乱,只平一家叛逆就会变得很容易。
每次只诛一家,诛灭一家再招标下一家,这本身也是一种“必死”的威胁,因为这是真的会死,不是虚头八脑的空话悬赏。
凡是有谋逆作乱前科的人,哪怕只是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下一个标物,都会来参与投标——来摸鱼也行啊,能免去前罪,这是用最小的成本漂白自己,投入产出比很高的。
刘备自己的部队才是主力,对于其它人而言,这是在占刘备的便宜,像是刘备在为他们打工一样。
不过,受限于时代与思维模式,程昱还是有没看出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