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天星说话间,手中光芒一闪,取出了一个黑色的令牌。
“青萝剑庐若是当真答应了支援沈家,日后便是让他们持此物通过结界。”
“记住,告诉青萝剑庐,若是敢夹带其他人进入暘淖之地,老夫会亲自去找他们討一个说法。”
沈文安闻言,郑重接过令牌。
这一刻,他隱约明白,骆天星守在此处,要防备的应该只是某些人。
之所以放出话,禁止任何人通过结界,不过是懒得去一一甄別罢了。
“去吧。”
骆天星挥了挥手,便闪身回到巨石顶端,盘膝坐定。
沈文安拱了拱手,当即御剑朝青萝剑庐的方向飞去。
他的身形消失没多久,骆天星面前的空间便是一阵扭曲,继而有一道声音传来。
“天星,你可莫要坏了规矩。”
骆天星闻言淡笑道:“老傢伙,在你的谋划中,青萝剑庐早晚是要入场的。”
“老夫不过是收了点好处,提前放他们过去而已,算不得违反规矩吧”
虚空中的声音一阵沉默。
骆天星淡笑一声又道:“搅局的是他们,暘淖之地的局势发展有些快了。”
“你也不想看著那小傢伙和沈家真的被灭吧”
那声音闻言,淡笑著嘆了口气。
“老朽倒是给他们留了生路,可那沈小友还是和当年一样,非想要將落霞山也保住。”
“罢了罢了,子圭当年夺舍青萝剑庐那小丫头,却因惜才,主动让自己的神魂消散,独留一缕金性成就了她。”
“此番若是能够把握机缘,应该能够让其突破紫府,也算吾等帮了子圭一把。”
闻听此言,骆天星有些惊讶道:“子圭当年逃出来了”
“那他为何……”
“他们几个与你们几个不一样。”
“尤其是子圭,当年始终觉得是老朽冤枉了豢龙氏一族。”
“可若非那个疯子私自修炼【饲灵】秘术,致使消息泄露,大盈仙府又怎会遭受如此重创”
“有过当罚,你也觉得是老朽错了吗”
骆天星没有说话。
思忖片刻后他笑道:“你们之间的事情老夫可不乱说话。”
话锋一转,他又继续道:“迦南寺背后的那群释修动了吗”
虚空中的声音再次沉默。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老朽早就有所防备。”
“你的主要任务便是盯紧劫火教和阴司,另外……想办法找到择端,仙府还在他体內。”
闻听此言,骆天星苦笑道:“老傢伙你是在难为人啊。”
“那廝修炼的【瞒天机】,体內又有仙府,莫说是老夫,你自己来儋州那么多次,可曾找到他”
“劫火教和阴司都找了他上千年了,不一样没有结果”
虚空中的声音略微沉默片刻后嘆息道:“尽力而为吧。”
“若是真找不到,到最后的关键时刻,老朽也只能动用那招后手了。”
话音落下,扭曲的空间慢慢恢復正常。
骆天星眸光深沉,旋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缓缓抬起手掌。
淡淡的幽光在其掌心浮现,转瞬间便是化作了一尊漆黑的小鼎。
“怪不得老傢伙始终不愿意斩断和那沈家的因果线。”
“这份因果,沾染上了还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罢了,老夫此次也承你沈家一个人情了……”
……
青萝剑庐,阴剑峰。
沈文安赶到时,一道身著鹅黄色长裙的身影正静静矗立在千丈崖的边缘。
西斜的落日散发著万道金光,將那淡然的面庞染成金色。
一双深邃的眸子映照著落日,凝望著那道自远处云海极速而来的青色剑光。
剑光抵近千丈崖,倏然化作沈文安的身形。
“师姐,许久未见了。”
黄灵珊微微侧身,面带微笑頷首。
“那位前辈还真是照顾你。”
“整个儋州和暘淖之地,怕也只有你能屡次越过结界,往返两地之间。”
沈文安苦笑著摇了摇头:“师姐说笑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这一次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黄灵珊听后只是淡淡一笑,也未继续追问,转身缓步朝不远处的竹林走去。
沈文安静静跟在其身后。
二人来到竹林小筑跟前落座,黄灵珊手中灵光一闪,取出了一个玉盒。
“你这次来的巧,师姐前两日刚从峰顶通天剑竹上採摘了一些嫩叶,製成的竹叶茶。”
黄灵珊一边说著,一边从玉盒內取出几片散发著浓郁剑气的竹叶放入一旁的红泥火炉上,旋即又取来一些灵泉水倒入其中,开始煮茶。
沈文安静静看著。
少顷,他忽然想到此来路上想到的礼物,当即便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块玉简放在面前的案牘上。
黄灵珊瞥了一眼那玉简有些好奇。
迎著她的目光,沈文安拱手道:“前些年心血来潮,出了一趟海。”
“侥倖遇到一尊金丹蛟龙,与其把酒言欢之后,得赠两块道篆玉刻。”
说著,他便是將其中两块玉简推到黄灵珊面前,隨后拿起另一块玉简道:“这是一门上古秘术,名【魔临】。”
“此术十分霸道,能够强行引来域外天魔淬链道心,危险极大。”
听他介绍完,黄灵珊这才缓缓拿起那两块復刻了《二十四节气周天轮转真篆》的玉简仔细端详。
放下两块玉简后,她又拿起了那【魔临】秘术。
“东西贵重,此来当是有要事需要师姐帮忙吧”
看完三块玉简,黄灵珊淡笑开口。
沈文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不敢隱瞒师姐,此来却有要事请青萝剑庐帮忙。”
“哦”
注意到沈文安话语中所说的是“请青萝剑庐帮忙”,而非“请师姐帮忙”,黄灵珊有些疑惑道:“想要青萝剑庐怎么帮你”
沈文安迟疑了一下,直接將暘淖之地当下的情况说了出来。
黄灵珊闻言,神色有些凝重道:“所以,你是想让青萝剑庐去暘淖之地”
见沈文安点头,黄灵珊面露思索。
“此事已不是师姐一个人能决定的了。”
“不过,最近的儋州也不是很平静,那燧火教和阴合教已是不加掩饰公开来往。”
“天君山前些日子曾派人来青萝剑庐,言下之意,多有联手应对即將到来的危机想法。”
“青萝剑庐能否抽出人手前往暘淖之地还真不好说。”
黄灵珊道出了儋州眼下的困境。
沈文安听后面色有些凝重。
“不过你也无须担忧,若是真如你所说,暘淖之地的危机主要来自几方金丹势力和紫府势力,青萝剑庐当还是能够帮上一些忙。”
“但前提条件是那位前辈得放我青萝剑庐的人过去。”
闻听此言,沈文安面色一喜,当即从储物袋中將骆天星的那块令牌取出。
“那位前辈已经答应了。”
“这块令牌是他的信物,师姐届时可持此令牌通过结界。”
“但那位前辈也说了,令牌只允许青萝剑庐的人使用,若是夹带外人,他会亲自来青萝剑庐討要说法。”
黄灵珊瞥了一眼那令牌,继而看向沈文安道:“能让那位前辈做出如此大的让步,看来你所谓的代价著实不小。”
沈文安拱手:“一道性灵化物。”
提及此事,他忽地皱眉道:“暘淖之地的道源若是被抽取,儋州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个问题他之前还没考虑过。
只是方才提到性灵时,他忽然察觉到儋州和暘淖之地太像了,完全不像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黄灵珊微微一笑道:“师姐以为你都知道呢。”
沈文安听后神情怔然。
黄灵珊继续道:“同样是未曾断过传承,儋州比整个暘淖之地都要大,你可知为何至今未曾有化婴真君诞生”
儋州没有化婴真君
沈文安內心十分惊讶的看向黄灵珊道:“儋州上三宗当真没有化婴真君存在吗”
黄灵珊端起那红泥小火炉上煮好的竹叶茶,为自己和沈文安斟满之后沉声道:“儋州目前应该是有化婴真君存在。”
“师姐的意思是,儋州本土的修士却没有成功突破到化婴境的。”
“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儋州没有道源,並非是像暘淖之地那样的完整世界。”
这话顿时让沈文安更加惊讶。
他记得当初在海上与黎青交谈时,他曾说过世界的事情。
眼下的儋州明显要比完整的暘淖之地还要大,为何会没有道源
黄灵珊嘆了口气道:“具体的事情牵扯到太过古老的时代,师姐也不是很清楚。”
“你只需要明白,儋州只是某一个完整世界的陆地碎片。”
“不知为何,这块碎片与暘淖之地撞在一起,互相融合了。”
“事实上,儋州相当於在和暘淖之地共用一个道源。”
轻轻端起面前的茶盏,黄灵珊继续道:“自燧火教与阴合教联手在岐山掀起腥风血雨,青萝剑庐便在暗中开始著手调查这背后的秘辛。”
“最终得到的结果大抵是当下儋州的仙宗和势力,有很多都是当年暘淖之地那场大战爆发时,侥倖存活下来的修士创建。”
“而儋州本土的势力,也就是师姐之前和你说过的大楚仙朝,估计也是被暘淖之地逃过来的那些势力联手覆灭的。”
这一刻,沈文安內心极为震惊。
他一直都以为儋州是一个比暘淖之地要强大的地方。
谁曾想统领整个儋州的仙朝,居然被一群从暘淖之地大战中侥倖存活的残兵游勇给灭了。
若是这样,当年的大盈仙府得有多强大
而那些灭掉大盈仙府的势力又有多恐怖
“所以,若是暘淖之地的道源真的被抽走,从而造成『道崩』毁灭,等待儋州的结果会如何,师姐也不知道。”
“但想来不会是好事。”
沈文安点了点头。
当年的儋州仅仅作为一方世界的残片,不知为何竟然能够在无尽的海洋中飘荡,最终撞上暘淖之地,与暘淖之地融合,足以证明这个失去道源的巨大碎片绝不简单。
或许,未来暘淖之地的道源真的被抽走,从而走向毁灭之后,整个儋州说不得还能脱离出去,继续在海上飘荡。
想到这,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一番思忖,他便明白,这个想法也只能作为备选。
万一自己赌错了,整个沈家可就没有棲息的地方了。
“如你所说,暘淖之地的事情不会有化婴境势力参与的话,青萝剑庐有足够的力量应对。”
“此事回头我便与阳剑峰上的其他几人商量一番。”
“暘淖之地的混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是一个巨大的机缘。”
“若是侥倖有所得,说不定还能让青萝剑庐的实力更进一步。”
沈文安闻言当即拱手:“多谢师姐。”
得到黄灵珊的答覆,他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能够放下了。
端起面前的灵茶轻抿了一口,他忽然看向黄灵珊隨口道:“师姐,我很好奇,青萝剑庐有几位紫府修士”
按照黄灵珊的意思,儋州没有本土化婴真君,那上三宗肯定是会有紫府存在的。
迎著他的眸光,黄灵珊神秘一笑道:“具体数量师姐无法告诉你。”
“你只要知道青萝剑庐的力量够用便可。”
够用
沈文安神色古怪,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於竹林小筑中静静的喝著茶,又閒聊片刻,沈文安这才起身拱手道:“暘淖之地局势混乱,我也不敢在此久留,今日便先这样说,师姐有消息了通知我便可。”
说话间,他拿出了一颗传音石递到黄灵珊面前。
黄灵珊也取出了一个传音石,与其手中的传音石碰了一下。
两个传音石瞬间绽放出淡淡的灵韵。
“师姐,告辞。”
收起传音石,沈文安当即身化剑芒,朝远处飞去。
……
云水城。
自打那日见证了赵摶炼化阵法珠,於体內构筑了內五行循环之后,沈修白便是陷入了某种顿悟。
起初贺重熠只以为他是见到赵摶体內的內五行循环,心中產生了一些新的想法需要感悟。
要不了几日便会醒来。
谁曾想,沈修白这一顿悟便是月余。
若非其自身丹田內的聚灵阵一直在自主运转,从周遭汲取灵力维持自身的消耗。
以他仅有练气五层的修为,没有任何准备就这般坐死关月余,一身生机恐怕都要被消耗完了。
为了不打扰其顿悟,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机缘,沈文煋已经下令將整个厢房都封锁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
这一日,守在厢房外的沈家修士忽地感受到身后厢房內传来一阵奇怪的灵力波动。
就在他们以为是顿悟中的沈修白终於醒来时,那气息波动却又忽然消失!
且伴隨著这诡异气息波动消失的剎那,沈修白的气息也突然自感知中消散!
那修士神情怔然,隨后仔细感受一番,神识確定感受不到沈修白的一切气息,当即便是慌了!
“孔玉,你……还能感受到修白少爷的气息吗”
其声音颤抖著看向旁边一同守护厢房的青年修士问道。
那名叫孔玉的修士闻言,当即小心翼翼放出神识细细感受。
片刻,其脸色倏然大变!
“修白少爷的神魂气息和自身所有气息都消失了!”
二人对视著,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惶恐!
老宅的厢房就在宅院东南角,进出的房门由二人亲自把守著,外围还有数名其他修士。
两人能够確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人进入厢房。
可如今沈修白的一切气息竟突然诡异消失,让他们瞬间慌了神。
“我在这守著,你快去將老家主他们找来!”
孔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沉声开口。
那名修士闻言,也不敢耽搁,当即便是匆匆离开,准备去找沈文煋。
片刻之后,沈文煋匆匆赶来。
“老家主。”
厢房门前的修士见到他,连忙拱手行礼。
“到底怎么回事”
沈文煋面色凝重开口道。
他如今已经来到了厢房门口,神识也確实感应不到沈修白的气息了。
“先让开!”
心中焦急,也不等那修士解释,他便直接推开了厢房的房门。
嘭!
推开房门,刚踏步进去的沈文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头便撞在一道看不见的阵法屏障上!
紧隨其后衝进来的孔玉等人也都撞在那光罩上,身形一个趔趄。
待得几人稳住身形时,却发现此时的沈修白依旧好端端的坐在厢房內。
其周身则是摆放著大量的布阵灵材,每一个灵材上都铭刻著极为复杂的阵纹。
这些阵纹闪烁著淡淡的光晕,光罩之內五行之力静静的流转著,好似一个完全独立出去的小世界!
几人接连撞在那光罩上,闹出的动静也惊动了里面正在皱眉苦思的沈修白。
但见沈文煋到来,他当即挥手將光罩打开了一个缺口。
沈文煋和孔玉等人小心翼翼踏入那阵法光罩內,倏然发现这阵法內有著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我好像进入了另一片空间……”
“这阵法中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两人打量著周围,沈文煋则顾不得操心这些。
他直接来到沈修白跟前,一脸关切道:“小子,没事吧”
沈修白乾瘦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道:“大爷爷,修白没事。”
他缓缓站起身,看了看四周的阵法,旋即拱手道:“大爷爷,劳您回头再后山给修白准备一块空地,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另外,这些布阵的灵材,也需要让人帮修白多准备一些。”
“修白稍后便將清单给大爷爷送去。”
闻听此言,沈文煋这才反应过来。
环顾四周,打量著这古怪的阵法,他疑惑道:“你这是布的什么阵法”
“老夫待在其中,为何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沈修白笑著摇了摇头:“大爷爷恕罪,修白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挥手將厢房內那些灵材都收进储物袋后,沈修白拱了拱手:“修白去见见太爷爷,方才的事情,拜託大爷爷了。”
目送著他的身形离开厢房,沈文煋眉头微皱嘀咕道:“臭小子,神神叨叨的,差点嚇死老夫!”
“行了,这里的事情莫要说出去。”
“都散了吧。”
他虽然没有看懂沈修白刚才布置的到底是什么阵法。
但既然连自己都不能说,肯定就很重要。
对著孔玉等人吩咐一声后,沈文煋便离开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