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被宣传科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批评。
老赵看着许大茂被抬走,又转头瞪了贾东旭一眼:“你也别杵着!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夜班从今晚就开始值,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懒,再加半个月!”
贾东旭攥紧了手里的锉刀,脸憋得通红,却只能闷声应了句“知道了”。
许大茂被两个年轻工友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半边身子几乎都挂在人身上,像条没了骨头的赖皮狗,被踉踉跄跄地往车间外拖。
左腿刚沾着地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嘴里“哎呦——哎呦——”的呻吟声没断过。
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裹着疼意,绕着车间的铁柱子转,听得人浑身不得劲儿,连看热闹的笑声都弱了几分。
许大茂眼里满是翻涌的戾气,像被惹毛的野狗似的,哪怕自己疼得都站不住了,那股子恨劲也半点没减。
他硬是拧着脖子,把脸扭向车间里的方向,目光像两柄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剜在贾东旭的背影上。
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连架着他的工友都觉出几分寒意,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何雨柱揍他,他认。
打小在一个院里长大,傻柱那拳头他挨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回,从穿开裆裤时抢糖吃被揍,到成年后抢对象被揍,早就习惯了——
傻柱身强力壮,又是厂里的食堂副主任,他惹不起,挨了打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多这一回也不算新鲜。
可贾东旭算什么?!
一个在车间里偷奸耍滑、干半天活能歇仨钟头的懒蛋,一个连自家媳妇都护不住、在院里抬不起头的窝囊废,居然也敢对他动手?
还专挑他的伤处踹,把他打得像条狗似的蜷在地上!
许大茂越想越气,胸口像是堵了团烧得正旺的柴火,疼得他喘不上气,连呻吟都变了调。
他咬着后槽牙,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子,心里的狠劲一节节往上冒:贾东旭,你给老子等着!
这顿打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我许大茂的名字倒过来写!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在厂里抬不起头,在院里直不起腰,让你知道得罪我许大茂的下场!
贾东旭正垂着头站在原地,手里攥着的锉刀被汗水浸得发滑,脑子里还嗡嗡响着刚才打架的亢奋。
可没等那股子冲劲散透,眼角余光就瞥见被架走的许大茂正偏头瞪着他——
那眼神满是阴恻恻的狠劲,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死死盯着他不放,看得贾东旭后颈一凉,心里“咯噔”一下,刚下去的火气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自己惹麻烦了。
许大茂可不是车间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工友,那是厂里的放映员。
平时走南闯北去各个厂区放电影,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
而且这人最是记仇,今天自己把他打得这么惨,他能善罢甘休?
保不齐回头就找些人堵他下班的路,套上麻袋暴打一顿。
自己本来就因为跟易中海断了师徒关系没了靠山,要是再被许大茂盯上,往后在厂里、院里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冷汗一下子就从贾东旭的后背渗了出来。
他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狼藉了,攥着锉刀的手都在发颤,脚步匆匆地往车间角落跑——
那里坐着易中海,不管怎么说,俩人曾经也是师徒,说不定他还能帮自己拿个主意。
“师父!我找您有事儿!”
贾东旭跑到易中海跟前,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刚才……我刚才不该跟许大茂动手的,他那眼神太吓人了,他肯定要报复我,您帮我想想办法啊!”
易中海正端着搪瓷缸子慢慢吹着热气,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刚才你揍许大茂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吗?
把人打得哇哇叫,周围人起哄你听得挺乐呵,怎么这会子就怂了?”
贾东旭脸涨得通红,又急又愧,声音都带上了哀求:“师父,我那不是被他气糊涂了嘛!他乱编排我媳妇和傻柱……
我一时没忍住才动手的,您就帮我一回,我知道错了……”
“别叫我师父。”
易中海没等他说完就放下搪瓷缸子,语气骤然冷了下来,眼神里半点温度都没有。
“我早就跟你断了师徒关系,你自己惹的麻烦,凭什么来找我?”
他说着就转过身,重新拿起桌上的报纸,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你走吧,我这儿忙着呢,没空管你的闲事。”
贾东旭伸出去想拉易中海袖子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易中海决绝的背影,心里又悔又怕,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似的。
悔的是自己刚才太冲动,没管住脾气揍了许大茂;
怕的是许大茂的报复,还有易中海这明摆着不打算帮他的态度——
现在他在厂里连个能指望的人都没有,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嘴唇动了动,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易中海漠不关心的侧脸,心里的悔恨和恐惧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