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瓦片到底是不一样。再下雨时,屋顶只剩下沉闷而连贯的唰唰声,像一块厚实的布蒙住了天空,再也听不见往日那种滴滴答答、东一下西一下的烦人动静。
陆子昂坐在干燥的茶馆里,第一次觉得花出去的那笔钱,有那么一点点值了。
然而,屋顶不漏了,别的“漏子”却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
那首《老街的雨》不知被哪个小网红翻唱了一下,用了点滤镜,加了点忧伤的文案,居然在某个短视频平台小火了一把。
连带着“陆子昂”这个名字,又被从故纸堆里扒拉出来,这次贴的标签是“隐居词人”、“被演技耽误的文艺青年”。
于是,茶馆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先是来打卡的人激增。不少年轻男女,举着手机,在茶馆门口摆出各种忧郁或文艺的姿势拍照,背景一定要带到那块“营业中”的旧木牌和偶尔探出脑袋的阿黄。
他们大多不进去喝茶,只是拍完照,发出一阵满足的叽叽喳喳,然后转身去隔壁买奶茶。陆子昂一度怀疑,自己门口是不是成了某个网红拍照基地的分会场。
接着,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合作”邀请。有想买《老街的雨》版权的,有想请他给新产品写句广告词的(比如某款主打“治愈”的失眠药),甚至还有婚庆公司想请他给新人写首定制情歌的。
电话、邮件、甚至还有手写信,通过各种渠道塞进来。
陆子昂一律不予理会。
电话设置静音,信件原封不动堆在角落,很快积了灰。宇文殇看着那堆“商机”,痛心疾首:“老陆,你这简直就是坐在金矿上要饭!”
陆子昂慢悠悠地给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浇水:“金矿硌屁股,不如木板凳舒服。”
最让他头疼的,是那些直接找上门的“音乐人”。
有抱着吉他来求指点的文艺青年,有穿着夸张想来探讨“灵魂碰撞”的摇滚客,甚至还有个自称是某过气歌手经纪人的,西装革履,唾沫横飞地给他画饼,说要把他包装成“成熟稳重有故事”的歌手型创作者。
那天,陆子昂正被一个喋喋不休、非要给他演示什么叫“后现代解构主义民谣”的长发青年缠得心烦意乱,手里的茶壶都快捏出裂纹了。
一直趴在柜台打盹的阿黄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
下一秒,隔壁李阿婆端着一个簸箕旋风般冲了进来,嗓门洪亮:“小昂!帮你阿婆个忙,把这些茶叶渣倒一下,我急着去抢超市特价鸡蛋!”
没等陆子昂反应,阿婆手里的簸箕一扬,里面那些潮湿、散发着苦涩气味的陈年茶叶渣,天女散花般泼洒出来,精准地覆盖了长发青年的吉他、牛仔裤,以及他那张试图阐述高深理论的脸。
世界安静了。
长发青年呆若木鸡,看着自己宝贝吉他上黏着的几片烂茶叶,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崩溃。“我……我的琴……”他声音颤抖。
李阿婆仿佛才看见他,一拍大腿:“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没看见这儿还有个大活人!你这头发长的,我还以为是小昂新买的拖把立这儿了!”说着,顺手从旁边扯过那块擦桌子的抹布,就往青年脸上招呼,“来来,阿婆给你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