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城外的晨雾还未散尽,耿京灵前的新麦已被晨光镀上暖黄。
辛弃疾弯腰将那柄缠着红绳的旧环首刀收入鞘中,刀身与木鞘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像故帅无声的应答 —— 这是昨日议定应对诈降之策后,他特意留在灵前的,此刻要带着这份念想,去拆穿完颜京的诡计。
“元帅,东西大军已就位,各队的斥候也已经回来了!” 马全福扛着半袋新麦匆匆走来,裤腿沾着田埂的湿泥。
“东城门守军多是契丹老卒,甲胄都不全,西城门倒是有几个精壮,却都盯着南瓮城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辛弃疾直起身,玄色皮甲上的霜花融成细珠,顺着甲叶缝隙滴在灵前的陶碗里,溅起细小的麦浪。
他想起昨日赵六带回的密报,指尖摩挲着腰间横刀的旧痕 —— 此刻竟像在发烫,提醒他不可轻敌。
“李铁枪,你带百名亲卫,跟我去南瓮城。” 辛弃疾的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帐前列阵的士兵。
“记住,如进瓮城,听我号令,立刻举盾结阵,别让箭雨伤了咱们兄弟。”
李铁枪攥着断枪,枪尖的血锈还没磨净,却透着股悍劲:“元帅放心!俺这就去给弟兄们说,盾用咱们最新打制的步兵旁牌,不够的话用几面守城的立牌大盾,保证让金狗的箭射不着咱们!”
他转身时,甲叶碰撞的脆响震得灵前的麦种轻轻晃动,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擂鼓。
安排妥当,辛弃疾率众向济州城进发。
此时,济州城的朝阳刚爬过城墙砖缝里的残霜,城上守军远远看到辛弃疾的军队后,南城门的吊桥顺着绞盘的 “吱呀” 声缓缓放下。
青石板铺就的桥面还留着昨夜金军擦拭的痕迹,却在晨光里泛着冷意,像一道通往陷阱的请柬。
完颜京领着七八个金军将领快速下城立在瓮城门口,簇新的山文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 那甲片是用辽代旧甲熔铸重造的,边缘还能看到未磨净的契丹纹,腰间悬着的玉柄刀更是扎眼,刀鞘上的金鹰纹是完颜齐生前亲赐,此刻却随着他虚伪的笑微微晃动,像在嘲讽这场拙劣的诈降戏码。
他身后的亲兵个个手按刀柄,胳膊上的青筋暴起,有个满脸横肉的女真亲兵,甲缝里还沾着昨日操练时的血污,眼神扫过义军时,像饿狼盯着猎物,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
“辛元帅远道而来,罪将完颜京有失远迎!” 完颜京快步上前,袍角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摆出迎客的姿态,指腹却悄悄蹭过腰间刀鞘 —— 那是他预设的信号,只要辛弃疾伸手,他就会借握手之机拔刀突袭。
辛弃疾穿着玄色皮甲,甲叶边缘被晨露浸得发暗,腰间横刀未出鞘,刀鞘上的铜饰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他侧身避开完颜京的手,目光掠过瓮城内侧:弧形的墙砖高达三丈,每间隔两步就有一个箭孔,孔后隐约能看到箭簇的冷光,像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完颜将军肯归降,是济州百姓的福气。” 辛弃疾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