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砂砾，在雁门郡边境的土城墙上撞出呜咽的声响。秦斩勒住乌骓马的缰绳时，眼角余光正瞥见城门口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褐衣百姓们踮着脚往中央凑，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粟米饼，眼神里满是混杂着恐惧与希冀的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将军！您可算来了！”守城门的校尉跌跌撞撞跑过来，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泥土，“那匈奴巫师说……说咱们城里的瘟疫是山神发怒，要拿三个童男童女献祭才肯息怒，王老汉家的娃都被他们架到火台上去了！”
秦斩的手指猛地攥紧马鞭，指节泛出青白。他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枯草，快步挤入人群。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果然看见城中央的空地上立着个半人高的土台，台上堆着干柴，三个衣衫单薄的孩童被粗麻绳绑在木桩上，小脸冻得发紫，哭得嗓子都哑了。
土台旁，一个穿着兽皮长袍的匈奴巫师正手舞足蹈。他头上插着五彩斑斓的鸟羽，脸上涂着黑红相间的油彩，手里摇着个缀满铜铃的骨杖，嘴里念念有词。那晦涩的匈奴语混着铜铃的脆响，让周围的百姓更显惶恐，几个老妇甚至跪坐在地，不停往巫师面前的陶碗里塞铜钱。
“都给我住手！”
秦斩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百姓们闻声回头，见是身着玄甲的秦斩，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让出一条通路。匈奴巫师的动作顿住，转过身时，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鸷：“秦将军？我奉山神之命为雁门驱疫，你敢阻拦？”
“山神？”秦斩冷笑一声，走到土台前仰头看向巫师，“上个月右北平郡闹蝗灾，你说要献祭牛羊，结果蝗灾没停，倒是你私吞了百姓捐的牛羊；上上周代郡水涝，你又说要沉活人祭河神，最后水退是因为上游堤坝修好，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怎么，这回换山神了？”
周围的百姓闻言，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人低头琢磨着秦斩的话，眼神里的信任渐渐动摇。巫师的脸色变了变，却梗着脖子喊道：“胡言乱语！前两次是百姓心不诚，才惹得神明不满！这次若不献祭童男童女，瘟疫定会蔓延到整个雁门，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他说着，突然举起骨杖指向被绑的孩童，声音陡然拔高：“这三个娃娃生辰八字特殊，是山神指定的祭品！再有人阻拦，就是与山神为敌！”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几个胆小的百姓又跪了下去。秦斩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台下——他看见王老汉躲在人群后，双手死死攥着衣角，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却不敢上前。
“好一个山神指定。”秦斩往前走了两步，目光锐利如刀，“既然你能通山神，那我问你，山神可有说过，这瘟疫是怎么染上的？”
巫师眼神闪烁了一下，嘴里嘟囔着：“山神只说要献祭，哪会说这些琐事？”
“琐事？”秦斩突然提高声音，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囊，随手扔在地上。布囊裂开，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是几颗发黑的牧草，还有一小瓶浑浊的水。“这是昨日我派斥候在城外三十里的水源地取的样。素问姑娘已经查验过，水里掺了匈奴部落特有的毒草汁液，牧草也被毒水浸泡过。百姓喝了毒水、吃了用毒水浇灌的庄稼，才染了瘟疫，跟什么山神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百姓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地上的毒草和毒水上，议论声越来越大。巫师脸色惨白，却还在强撑：“你……你胡说！这不过是你伪造的证据！”
“伪造？”秦斩冷笑，转身对身后的亲兵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亲兵押着一个穿着匈奴服饰的汉子走了过来。那汉子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秦斩指着他对百姓说：“这人是匈奴左贤王手下的斥候，昨日在水源地投毒时被我们抓获。他已经招了，是左贤王让他来投毒，再让这个所谓的‘巫师’来骗你们献祭，好趁你们混乱的时候偷袭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