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低头绞着校服拉链,声音轻得像飘在饭香里的雾:\"我奶奶昨天烧糊了饭。
她平时总说'老什么老,我还能颠勺',可昨天刮锅底时手直抖,突然就哭了,说'终于敢承认自己老了'。\"
竹片在锅底划出细响,沈星河想起十岁那年摔碎饭盒,母亲蹲在地上捡碎片,金漆描边时说:\"破了的碗才盛得住岁月。\"此刻女孩的睫毛上沾着水光,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那些被他精心计算的\"火种\",早就在最平凡的烟火里生了根。
夜里他住在镇东的小旅馆,木窗吱呀响着漏进晚风。
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夏的语音。
他指尖摩挲着母亲饭盒的照片,犹豫了三秒才点开。
\"建国叔今天教养老院的爷爷奶奶用饭盒编花绳,\"林夏的声音带着笑,背景里混着老年人的笑声,\"他说'锅底打结,日子不散',张奶奶编得最快,非说要给你编条手链,说焦锅巴色儿吉利。\"
沈星河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那片嘈杂的温暖,忽然明白自己从前错了。
他以为在传递火种,可实际上是这些带着糊香的故事,把他从二十五年的商业计算里,重新拉回了人间。
次日清晨,社区食堂的烟囱刚冒出炊烟,沈星河就到了。
灶前站着个穿藏青工装的青年,正用手语和帮厨的阿姨比划。
他的手指在胸前划出流畅的弧线,指了指铁锅,又比了个\"多\"的手势。
阿姨点头,往灶里添了把松枝。
\"需要帮忙吗?\"沈星河蹲下整理柴火,松针的清香混着焦味钻进鼻腔。
青年转身,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从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你说糊了不怪,那我今晚多糊一点。\"
沈星河接过纸条,在背面写道:\"糊得响亮,才有人听见。\"青年眼睛弯成月牙,把纸条折成小纸船,轻轻放进灶膛。
火苗\"轰\"地窜起来,纸船的边角卷成金红色,灰烬打着旋儿飘向天井,落进清晨的薄雾里。
他转身离开时,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拿出来看,屏幕上显示着\"镇西社区服务中心\"的来电。
沈星河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两秒,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望着前方青石板路上浮动的晨光,忽然发现自己的脚步轻得像片云——原来所谓\"负重\",不过是他从前总爱替所有人提前烧好那锅饭。
而现在,他终于愿意等一等,等火候自己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