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带着周小海几个娃,举着小油灯在院中转圈:"火停一日心不停,有人走远也亮灯......"小油灯的光在砖墙上跳,像撒了把星星。
"这是新编的《灶谣》第二段。"林夏擦了擦额头的汗,发梢沾着灯油,"我想让孩子们知道,火不只是灶里的,是人心头的。"
沈星河没说话,转身回屋抱出一摞旧纱罩。
他给每盏灯罩上纱,风掀起纱角时,灯光就软得像团云:"夜里风大,别让灯灭了。"
林夏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突然亮了:"你这是......"
"火歇一天,灯不能歇。"沈星河把最后一个纱罩系好,"就当......替灶暖暖心。"
雨是在黄昏时来的。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孩子们的小油灯被收进屋里,只留林夏在院门口收晾着的"灶语"风铃。
沈星河坐在门槛上,看雨帘里的老巷——陈阿婆家的窗户亮了,赵师傅家的煤炉冒烟了,张婶端着碗站在廊下,碗里的酒酿圆子腾着热气。
"沈哥!"
周小海的喊声响过雨声。
他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个塑料布裹着的纸包,跑起来像只落汤鸡:"我攒够服务时长了!
帮王奶奶遛狗三次,给李爷爷读报五次,能换火了吧?"
纸包打开,是一叠被雨水泡软的"知识柴"——这是沈星河定的规矩,孩子们每做一件好事,就能在纸上写句"灶语",攒够十张换一次生火机会。
此刻纸页上的字晕成墨团,周小海的手指在发抖:"我特意挑了'火要软着烧'那句......"
沈星河蹲下来,和他平视:"今天不换火。"
周小海的眼眶瞬间红了,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掉:"可我......"
"但我有这个。"沈星河从灶膛里掏出个铁皮盒,掀开盖子,里面是昨夜的余烬,还带着点温热,"这是昨天的火,能煨热一碗粥。"
周小海盯着盒子,喉结动了动:"那......能教我'三亮三暗'吗?
等火......"
"等火醒了。"沈星河把盒子塞进他怀里,"拿稳了,别淋着。"
周小海转身冲进雨幕,背影很快被雨帘吞没。
沈星河望着他跑远的方向,听见雨里传来模糊的抽噎声,心里跟着揪了一下——前世的他,哪懂这些热乎劲儿?
那时他只算着投资回报率,觉得人心都是数字,哪知道灶膛里的火灭了,人心反而烧得更旺。
子时雨停了。
沈星河坐在院里,翻开"柴火账本"。
煤油灯的光映着纸页,他提笔在今日那页写下:"火歇,人心未歇。
原来不是我在护灶,是灶在渡人。"
笔锋顿住。
巷口传来细微的噼啪声——像极了灶膛里松枝燃烧的响动。
他抬头,看见周小海家的破门后亮起一点光。
那光很弱,却在雨夜里跳得欢实,像谁的心跳。
他闭目轻叹,将笔插入陶盆的裂缝里——那道缝突然变得温暖,像有什么在里面生根。
屋檐的滴水声渐渐稀了。
沈星河起身时,月光正爬上老灶台。
灶膛里的灰还是温的,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细灰——明天该清理积灰了,他想,得把每道砖缝都擦干净,等火醒了,好烧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