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愧是先生,真是厉害!”
秦明老脸微微一红,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意。
好在夜色遮掩,并未被诗诗发现。
瞬间便又恢复之前平淡的样子。
他随意将黑子落在棋盘一角,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去烧壶热水吧。”
“好嘞!先生稍等,我这就去!”
诗诗爽快地应着,抱着小黑转身奔向厨房,脚步轻快。
同时还不忘回头多看了两眼那盘让她啧啧称奇的棋局。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诗诗端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回来,壶嘴还冒着袅袅热气。
可当她走到石桌前,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方才那盘看似玄妙的棋局已然消失无踪。
石桌上干干净净,黑白棋子整齐地收纳在木盒中,仿佛秦明今天从未在下过棋一般……
“先生,你的棋呢?”
诗诗眨巴着眼睛,满是疑惑。
秦明从她手里接过热水,然后顺其自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水汽朦胧了他的眉眼,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乱摆罢了,不值一提……”
其实自己与自己对弈,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无需与人计较输赢,不必顾虑对手的棋路算计。
不过是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凭着一时兴起落子罢了……
即便是对围棋一窍不通的小白,只要知晓落子规则,也能这般自娱自乐。
可这般下棋,终究少了博弈的精髓。
没有攻防的试探,没有虚实的较量,更没有因势利导的布局……
黑白二子落在棋盘上,看似循着某种直觉排布,实则毫无章法可言……
在真正懂棋的人眼中,这般棋局散乱如无根之萍。
既无定式可依,亦无大局可观……
横竖都是随心所欲的乱摆,与孩童在纸上涂鸦并无二致……
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算不得真正的对弈。
说到底就是在乱下……
此时本就无心关心下棋的诗诗立马就转移了话题。
她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先生啊,你是不知道今天的场面有多大,自从陛下上次出巡以后,咸阳城还没有像今天似的这么热闹!
街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连屋顶上都扒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挤得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听着诗诗络绎不绝的讲述着白天的庆府去司天监提亲的过程。
秦明笑而不语的安静的听着,还时不时的给她续上一杯热水……
虽然他白天的时候并没有出过的小院。
但对于白天发生的整个过程他都一清二楚……
而且绝对比诗诗知道的更加细致……
秦明平日里本就懒于特意关注咸阳城的琐碎动静。
在他眼中,这座繁华帝都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平日里波澜不惊,唯有大宗师之上的高手出现。
或是足以牵动天下格局的大事发生,这片平静的水面才会泛起涟漪……
而整个大秦疆域,便是一片更为辽阔的水域。
纵横数千里,尽在他的感知之中……
只要他想,哪怕是身体不动,意识亦可化作无形的风,穿梭于咸阳城的大街小巷……
亲临每一个他想见证的现场,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分毫不差。
此刻听着诗诗带着烟火气的讲述,不过是借着她的话语,重温一遍那些早已知晓的片段罢了……
半个月后……
咸阳城的傍晚褪去了白日些许的暖意,晚风裹挟着冷冽的寒意……
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下。
韩信穿着一身素衣,头戴一顶旧斗笠,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身形比平定百越时愈发消瘦,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一根历经风霜却未曾弯折的孤竹……
从岭南到咸阳,数千里路途漫漫……
这半个多月里,他不知换了多少匹快马……
他几乎没有正经睡过一觉……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底满是疲惫……
他却凭着一身三流高手的修为,硬生生扛过了一路的颠簸与劳顿……
而他之所以咬牙坚持如此着急的赶回咸阳,并不是为了早日接受始皇帝的封赏……
而是为了见到师父秦明,向师父亲自回复自己两年多以前在小院立下的誓言。
三年内平定百越之地!
如今他做到了……
他没有辜负秦明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自己……
他不是不知道,先生教过的学生何其之多。
然而明面上师父却只有两个徒弟。
一个是太子扶苏殿下,未来大秦的皇帝……
其含金量不用多说。
另一个便是他自己了。
这独一份的认可,于他而言是荣耀,更是不能辜负的责任……
所以从他知道秦明的身份后,知道自己的身份后。
便一直有很大的压力……
按理说,他应该和自己随身的护卫小队一起赶到咸阳。
但他的随身小队已经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以他的战绩应该受到始皇帝陛下亲自出城迎接的待遇。
但他依旧选择在这一个平静的傍晚。
身穿素衣,头戴斗笠。
就像是一个普通百姓一样,走进了咸阳城。
一路看着咸阳城热闹的景象,他脚步不停的往秦明小院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那熟悉的街巷,他心中便越是激动。
直到看到那扇熟悉的院门,他所有的焦灼、疲惫与激动,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推开了院门。
不出他所料,秦明已经在等着他了。
凉亭下石桌上,满满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美食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石桌上摆着两个酒杯。
秦明正坐在石凳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韩信站在院门口,他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泛红的眼眶。
喉咙哽咽了一下,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沙哑的低语。
“师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