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在做什么?”
路知行循声望去,是拎着保温桶的叶嘉盛,是站在儿子一旁拿着餐具盒的薛宴辞。
“媳妇儿,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薛宴辞弯腰扶起即将要跪在自己面前的丈夫叶知行,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样了。
明安赶上前来解释一句,“大嫂,刚刚是录完且初成立三十三周年的纪念专辑,大家都比较高兴。”
“明安,晚上在登瀛楼摆场酒席吧。三十三年,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的。”薛宴辞微笑着同明安讲完话,又越过他看一遍在场的所有人,喜庆着道一句,“大家都辛苦了,你们继续。”
且初文化成立三十三周年,前前后后搬迁过三个地址,从会议室到录音室,有一点儿好笑了。
早在三年前,薛宴辞就和路知行提过,招聘一个年轻些的职业经理人过来打理且初。路知行不同意,理由说了一大堆,薛宴辞也就放弃了,由着他去吧。
“媳妇儿,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我什么都没做。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过来抱我。”
“媳妇儿,求你别生气,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是我的错,我会处理好的。”
“先起来吧。”薛宴辞只平和着说了话,并不像在录音室那般弯腰曲背地去扶他,语气也十分淡漠,“儿子给你熬了枇杷梨汤,趁热喝。”
“爸爸,枇杷和梨都是妈妈早起和丽姨去盛福小关市场买的。妈妈说用隔水煲的方式更好,所以就拿炖盅煮了。”
路知行已经咳嗽两周了,薛宴辞盯着他吃了两周的药都不见好,原本昨天晚上说找姜哲过来输液,但路知行说已经好很多了,而且今天要录音,就不输液了,因为他每次输完液,第二天都特别没精神。
“爸爸妈妈,我先出去了,我去看一下录音室的监控。”
薛宴辞厉声嘱咐一句,“嘉盛,别把这事儿告诉给你两个舅舅。”
叶嘉盛转身走了,薛宴辞往沙发上靠了靠,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膝盖上,懒散的很,丝毫没有要问责路知行的意思,更是没有丝毫想要惩罚他的意思。
“媳妇儿,你相信我,好不好?”路知行又咳了两声。
“路知行,你爱过我吗?哪怕一次,哪怕一分钟?”
“媳妇儿,我这一生,我只爱你,我一直都爱你,从来就没有变过。”
薛宴辞轻哼着笑了笑,“可是,路知行,你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成为一个笑话呢?”
“媳妇儿,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不认识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明安敲过三下门,见没人应,他还是将门推开了,这事趁早不趁晚,晚一分钟,路知行和薛宴辞离婚的几率就会增加十分。
现在这个情势,离婚,对所有人而言,都是费力不讨好。
“大嫂,这份是录音室的监控,这份是那个女孩从进园区到事发所有的监控,都加了倍速按钮。”
“大嫂,那个女孩我也不认识,更别提知行了。她只是且初旗下一个乐队的键盘手,而且也是去年才招聘进来的,还是个兼职。今天也是头一次来总公司,头一次见到知行。”
薛宴辞没有抬手去接装着监控的优盘,只问一句,“简历呢?”
“我这就去取。”明安紧赶着答一句。
薛宴辞翻了翻,赖靖柔,十九岁,温州人,大学一年级。
“明安,晚上的宴席订好了吗?”
“订好了,登瀛楼,六点半开始。”
薛宴辞点点头,明安推门出去了,今天这件事,和二十多年前不一样。那时候薛宴辞再怎么镇定,她眼神里也都是不屑,是能看出来的,也是能感受到的。但现在,无论是他审问路知行的话,还是听明安的解释,都十分地平淡,一点儿都不在意。
“媳妇儿,我回办公室去洗澡,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路知行还记着二十五年前处理陈雨欣的事情时薛宴辞的做法。她将一家人那天穿的衣服都扔掉了,还嘱咐项晴要把叶嘉念洗干净了。
“我就不去了,我去登瀛楼等你。”
路知行默默走了,六点整,他同叶嘉盛、明安踏进登瀛楼的那一刻,薛宴辞正一个人坐在门口那桌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在抽烟,面前是早就凉掉的一杯茶。
薛宴辞上一次抽烟还是妈妈叶承樱确诊为小细胞癌的当天,她坐在办公室抽掉了两盒烟,现在,她已经抽空四盒了。
“妈妈,别抽烟了,爸爸咳嗽还没好,闻不了烟味。”
薛宴辞费劲儿的抬了两次手,想要摸摸坐在身旁的叶嘉盛的头发,可都没能如愿。儿子长太高了,想摸摸他的头发都已经是这般困难的事了。
薛宴辞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烟扔进面前一次性纸杯里,呲啦一声后,冒了一小缕白烟。
“你姐姐,你二哥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姐姐和二哥都很忙,他们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叶嘉盛答完妈妈薛宴辞的话,又恳请一句,“妈妈,可以先不要和爸爸离婚吗?等姐姐和二哥回来之后,再决定,可以吗?”
薛宴辞既没答应儿子的请求,自然也没拒绝儿子的请求,只是拿起冰凉的矿泉水喝过一口,转头看向明安,“上菜吧。”
这场宴会办得热闹,薛宴辞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是叶太太该做的事,给足了路知行面子。
明安也安排了赖靖柔过来给薛宴辞道歉、解释,她也全程带着微笑听完了,一句话都没说,一个问题都没提,只是点点头,仅此而已。
九点宴会结束,路知行再转身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薛宴辞了。
卫生间找过了,走廊找过了,阳台找过了,哪里都没有。
路知行追出门的那一刻,只见薛宴辞站在路边迎着风在抽烟,身旁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五分钟后,那个人递给了薛宴辞一张纸条,转身走了。
明安找到路知行的时候,他已经穿着一件衬衣在门口站了二十分钟,深秋的天津,已经有些冷了。
“知行,穿件外套吧。”
“不用了。”
薛宴辞这一次,应该真的要离开了。
从路知行第一次带薛宴辞出门开始,就有人不断地给她递纸条,想要加她的微信。薛宴辞到北京工作后,每次出差,都会有人往她房间里送男人。
但所有的这些,她都拒绝了,但今天不一样,她收下了,还看了一会儿,最后装进衣服口袋里了。
“嘉盛,你可以开车吗?”明安问一句。
叶嘉盛点点头,今天的事情对他而言,太突然了,也太残忍了。在他的记忆里,爸爸和妈妈永远都是腻在对方怀里。
爸爸的怀里只有妈妈,妈妈的怀里也只有爸爸,这样完美的一个家庭,这样恩爱的一对父母,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嘉盛,开车带你妈妈先回家去。”
“那我爸爸呢?”叶嘉盛着急着问明安一句。在他的认知里,爸爸和妈妈永远都同乘一辆车,怎么会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