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院的长老们却没有立刻投入修炼,而是恭敬地侍立在程玉身后。
他们深知,院长特意将众人引至此地,必然还有后续吩咐,不敢有半分懈怠。
程玉回头,见众人虽难掩雀跃,却仍保持着恭谨,不禁莞尔:
“不必拘谨。此地能量充裕,本就是修炼的绝佳之地。你们各自寻处稳妥地界,潜心修行便是。”
“是!”众长老齐声应道,这才如蒙大赦,三三两两散去,寻了些灵气尤为浓郁的山谷或崖壁,随手布下简易防御阵,便纷纷盘膝入定,开始闭关。
程玉目光扫过,见一名白发长老立于原地,眉峰微蹙似有疑虑,便主动开口:“张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那长老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院长大人,您不在的这两年,九域多数道源境强者都入了神秘天地,至今未归……属下私心揣度,难免担心他们是否遭遇了不测。”
程玉闻言,哑然失笑:“不必挂怀,他们好得很。”
他望向远方云雾缭绕的废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以为混元境是那般容易突破的?
没有千百年的积累与沉淀,哪能轻易勘破那层壁障?他们留在神秘天地打磨道基,反倒是桩好事。”
张长老这才恍然大悟,抬手挠了挠头,露出几分憨态:“还是院长大人思虑周全。属下这就去修炼了。”
程玉摆摆手,待所有人都沉入修炼后,身形微微一晃,如融入风中的柳絮,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洪荒世界的腹地,远比入口处更显荒芜。
举目望去,尽是被岁月啃噬得斑驳的断壁残垣。
玄石筑成的宫殿骨架在罡风中孑然矗立,棱角被风沙磨得圆润,却仍像一头头匍匐的巨兽,沉默地守着亿万年的秘密。
地面上,深可见骨的裂痕纵横交错。
有的是被巨力撞击出的凹坑,边缘凝结着暗紫色的锈迹。
那是上古神血干涸后留下的余痕,指尖轻触,仍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灼热;
有的则是被雷霆灼烧的焦黑,纹路扭曲如挣扎的魂灵,即便过了亿万年,那股毁灭气息仍如附骨之疽,让人望之生寒。
程玉的身影落在一片废墟中央。
这里曾是某座古神的宫阙,如今只剩半截殿宇歪斜地支棱着,断裂的梁柱如暴露出的折骨,狰狞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顶端斜悬着一块残破的牌匾,材质似玉非玉,似木非木,边缘已被风化得斑驳不堪,露出里面暗金色的肌理。
细看之下,竟有星辰般的光点在其中微弱闪烁,像是将一片星空封存在了内里。
牌匾上刻着三个上古文字,笔力苍劲如劈山断岳,墨痕似要穿透木质,烙印进时空里。
只是中间一字已被战火燎去大半,只剩模糊的轮廓。
左边的“玉”字尚可辨认,笔画间萦绕着淡淡的清辉,既有玉石的温润,又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仿佛能听见玉磬轻鸣;
右边的“宫”字虽残缺一角,却仍能看出收尾时的厚重,笔锋沉凝如大地,仿佛承载着亿万生灵的朝拜与仰望;
唯有中间那字,只剩几道扭曲的刻痕,像火焰灼烧后的余烬,又像水流冲刷出的浅沟,让人猜不透是“皇”是“帝”,亦或是其他字眼。
风穿过残破的笔画,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只余下一种跨越万古的怅然,在废墟间弥漫。
牌匾之下,散落着无数破碎的器皿。
刻满星纹的玉琮断口处,曾流转的灵气早已散尽,只剩冰冷的石质;
锈迹斑斑的青铜鼎断了两足,歪斜地陷在土里,鼎身的饕餮纹被巨力劈得模糊不清,狰狞的兽口却仍透着几分吞天噬地的凶性,仿佛能窥见当年的狂暴。
程玉在一张积满厚尘的蒲团上坐下,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玄石地面,尘埃在指缝间簌簌滑落。
这两年,他不知踏足这片废墟多少次,每次都能从中读出不同的感悟。
有时是古神战死时的血火悲壮,有时是天地初开时的混沌苍茫,正是这些跨越万古的印记,让他的混元境愈发沉凝,甚至隐隐有了精进的迹象。
“此界,究竟经历过怎样的大战……”他抬眼望着那残破的牌匾,声音低沉如风中私语,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探寻,仿佛想透过这断壁残垣,看穿亿万年时光的迷雾。
风卷着沙砾掠过废墟,撞在断裂的梁柱上,发出呜呜的回响,像是在回应他的疑问,又像是在诉说着无人能懂的过往。
与此同时,青云域西侧的山林里,流云宗内弥漫着一股既紧张又焦灼的期待。
九儿的产期到了。
产房外,秦文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个疙瘩,耳朵几乎要贴在门板上,连里面传来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
风掌门、王胖子、李青锋站在一旁,谁也不敢大声说话,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我说秦兄,你都转了八百圈了,地砖都快被你踩出坑了。”
王胖子实在忍不住,凑过去压低声音劝道,“咱九儿长老那么厉害,这次肯定也没事。”
“我知道没事,可……”秦文猛地停下脚步,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你听她喊得多费劲,我这心跟被揪着似的,疼得慌。”
风掌门走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宽心。胡璃在里面守着,还有从山下请的那位有经验的女修帮忙,都是老手,稳着呢。”
正说着,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清脆得像银铃坠地,瞬间刺破了门外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