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漓反锁了厚重的水泥门,后背猛地抵住冰冷的墙体,然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那过分紧绷与专注后的疲惫和心头堆积如山的沉重,沿着粗糙的墙面缓缓滑落,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没有开灯,任由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将自己包裹,急促的呼吸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吸入都带着灰尘和腐朽的味道,每一次呼出都像在挤压胸腔里淤积的巨石。
她颤抖着,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冰凉的指尖狠狠掐住头皮,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与不合时宜的脆弱。
她不想再隐匿于黑暗,她不想只能看着他受伤却连上前说一句安慰关心的话都做不到,她不想再做那只能听从命令与安排的尖刀……
肩上仿佛还残留着狙击枪托抵紧骨头的钝痛,眼前反复闪现的却是顾怀安肩头那抹刺目的鲜红。
黑暗中,顾怀安那双总能带给她温暖与希望的眼睛清晰浮现——在裁缝铺的相遇,丽花汇舞池中央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他那句低沉的承诺。每一次的接触,都在她固若金汤的心防上刻下更深的痕迹。
可每一次,现实都如冰水浇头。
上周例行消息传递时,上峰给她带来的奖金,不是褒奖,是上峰无声的皮鞭,是最冰冷的警告!
是在警告她,她所珍视的所有牵绊,所有她以为无人知晓的、属于“秦月漓”而非“紫罗兰”的微弱情绪起伏,都一丝不落地置于那双永远悬浮于她头顶的冰冷目光之下。
“蚀骨……”
秦月漓无声地呢喃着这个名字,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这种由军情处研发、用以绝对控制核心特工的慢性毒素,如同一条盘踞在她五脏六腑的毒蛇,早已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折磨。
任务完成得漂亮时的提前发放、偶尔又会故意迟发的微小药片,都在一遍遍提醒她——她是工具,是傀儡,脖子上永远系着一条无形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紧握在军情处那只巨手之中。是收紧还是放松,全凭上意。妄图挣脱?妄想!
顾怀安的承诺帮她找到解药,带她走向光明,像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温暖又遥远。
她能信吗?她有资格去信吗?蚀骨,真的有解药吗?顾怀安,真的能帮她找到吗?
她真的……能等来属于秦月漓的白昼吗?
黑暗吞噬了一切声音,只有她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在安全屋的牢笼里循环往复,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能压下千斤重的绝望。
肩头残留的硝烟与血腥味萦绕不去,和心口那股冰冷的恐惧感交织缠绵。
她蜷缩在阴冷的角落里,仿佛要用黑暗做自己的盔甲,却又清晰地感到这盔甲正由内而外,缓缓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