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赵国强没回宿舍,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地图细细勾画。
他让李学文叫来建筑队工头老张,指尖点着图纸上的标注:“教学楼得按抗震标准来,地基往深了打;窗户全朝南,保证采光;操场边上种上梧桐和白杨,夏天能遮凉。”
老张在一旁点头如捣蒜,烟袋锅子在手里转了两圈:“赵厂长放心,这学校盖得比自家新房还用心!”
三天后,公社的批文正式下来。
陈国军亲自带着测绘员往那片荒坡去,卷尺“哗啦”拉开时,附近生产队的社员都围了过来。
有人扛着锄头,有人怀里抱着娃,七嘴八舌地问:“陈书记,这真是要盖学校?”“能让俺家二柱来读不?他现在在祠堂上课,冬天冻得笔都握不住。”
陈国军扯着嗓子喊,声音能传到半里外:“全公社的娃都能来!新教学楼盖好,原来的小学就合并过来!天工的赵厂长决定两个工厂自掏腰包,盖最好的教室,顿顿管饱饭!”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个老汉蹲在地上抽着旱烟,望着那片光秃秃的荒坡,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得眼眶也红了:“活了大半辈子,总算能盼着娃们在暖烘烘的地方读书了。”
开工那天,鞭炮响了足足半个时辰,红纸屑落了满地,像铺了层喜庆的地毯。老张建筑队的推土机“轰隆隆”开上荒坡,扬起的尘土里,赵国强和陈国军并肩站着。
远处,天工的厂房透出点点灯火,竹编机的“咔嗒”声和家具车间的电锯声隐约传来,像是在为这片土地上即将萌发的希望伴奏。
赵国强望着推土机碾过的痕迹,忽然想起刚建厂时,总有人背地里说他一个毛头小子办不好厂子。
可如今,折叠家具远销海外,竹编工艺品成了外商的抢手货,而这片荒坡上,很快就要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他掏出手表看了看,时针指向下午三点——正是学生们放学的时辰,仿佛有风带着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踏向不远的将来。
陈国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语气里满是憧憬:“咱青山的娃,凭着读书走出大山,将来再回来建设大山。等学校建好了,得在墙上刷上这条标语,让娃们打小就记着,长大成材后要为家乡添把力。”
风掠过荒坡,卷起几片枯叶,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热乎气。
那热乎气里,有推土机的柴油味,有泥土的腥甜味,更有无数双眼睛里的期盼——盼着明年秋天,第一批学生背着书包走进校门时,阳光能透过崭新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洒下满地金辉,也照亮无数个藏在大山深处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