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丁丑。
齐国军队再次兵临宋汴梁城下,旌旗招展延绵数里,各个将领的旗帜在风中招展,天光照在一个个方阵上方,刀枪的反光在城头看的分明。
“投石机向前了……”
“昨日夜袭方败,今日齐军就来,端的是趁人病要人命。”
“传令青壮搬更多的石弹上城头。”
嘈杂的说话声、传令的身影不断在城头奔跑,弓着身、背着木筐的身影在士卒的后方不停奔走,前方的守军活动着手脚,将刀柄绑到手上,用力握紧。
李纲一手搭着剑柄,面上冷静,从齐国水师偷袭至今,他成长惊人,就是种师道也不得不赞叹他在汴梁所在的一切。
“传讯种将军,北贼大举进犯北面城墙,请调东、南两面城墙一半后备队前来支援。”
“传令全军,今日情势危急,然只要守住,北贼就失了锐气,今后就……”
一句话没说完,几声“等……”“李相……等……”呼喊从旁边上城头的石阶口传来,李纲皱下眉头,口中说着:“无法威胁我等,战后自有封赏!”
随后向石阶口看去,就见李邦彦气喘吁吁的跑上来,高举圣旨过头:“官家旨意,不得攻击齐军!不得攻击齐军!”
哗展开圣旨,大声宣读:“罢李纲行营使之责,回朝中听从调遣。
尚书左丞蔡懋才学惊人,有通天之才,即刻任亲征行营使总摄城中防御事,敢有私启城门、妄接战者——以谋逆论,阖营诛!”
身旁几个亲随一同鼓噪起来,城头上的守军、青壮顿时不知所措,纷纷看去大旗下矗立的身影。
“你说什么?!”李纲瞪大眼走过来,一把揪住李邦彦,空出的一手外指:“北贼大军在前,你这时叫停,攻过来了你去抵挡不成!”
“放……手!”李邦彦用力掰开李纲的手,整理一下衣,一手摇晃着手中圣旨:“此乃官家所命,你要抗旨不成。”
狠狠将圣旨拍在李纲胸前,随后大声喊道:“打白旗,快些,先让那边停下。”
李纲恶狠狠看着他,随后接过圣旨快速看了一遍,心中一片冰凉,难以置信抬头:“官家怎会下旨停战……”
李邦彦得意一笑,吸一口气,大声道:“官家有感城内百姓生活不便,军中将士因征战死伤过多,致使数万户家庭失去自己的子孙、丈夫,心中悲痛!”
身子前倾,贴近李纲:“是以,官家愿以和为贵,与齐国相议。”,站直身子,双手张开:“让这汴梁百姓有条活路,让城上城下守军能够活命!”,一指身前面色铁青的人:“懂否!”
声音远震,不少禁军士兵面露轻松之色,后方有亲随上前:“齐军停止前进了。”
李邦彦、李纲闻言一齐转头看去,前者哈哈一笑:“看来齐国也不是定要制造杀孽,那就有的谈。”
“你!”李纲猛的转头看向他,手一指远处军阵:“北贼熊虎一般,是吃肉的!你要拿什么去说服他们退兵?”,醒悟过来:“行六国事秦之事否!”
往前一步,面色急切:“不凭自身实力守住这汴梁,那等靠战功起家的人如何看的起你,今日退,明日来,来来回回有多少城与钱与他,待放干了血,你我都是口中食。”
“这李相就不必挂念了。”
陌生的声音再次从石阶口传过来,李纲望过去,上来的人一张俊雅面庞,看起来十分儒雅,走过来拱手一礼:“蔡懋见过李相,官家在宫中等着恁,还是快些去吧。”
李纲盯着他,八名宫中禁卫走上前,站到李纲身后,并没有动作。
“唉……”李纲只觉身上气力似乎小了不少,身上甲胄、腰间长剑这一刻有些沉重,沉默一会儿方才迈步向城下走,身后八名宫中来的禁卫紧紧跟上。
“呵……早该走了。”李邦彦斜眼看了下走下城头的身影,大嘴一撇,看向蔡懋:“一切靠蔡行营使约束了,莫要让这些赤佬坏事。”
“为君分忧乃是职责。”蔡懋一缕胡须,随即命令城头的守将集合,让随他前来的宫中禁卫看管,一面命人向城头的士卒传话,弓不得放一箭,器械不得发一石,违令者一营皆斩。
慢慢有穿着甲胄的将官前来,士卒在前方不知所措,战战兢兢看着在城头巡弋的禁卫不敢动,蔡懋这方才满意一笑。
城下,大门开启,穿着朝服的身影骑坐在马上,向着黑压压的齐军而去。
……
秋风吹起地面干燥的沙尘,卷起一道黄沙飞向远方。
此时的齐军已经停止击鼓前进,回缩本阵的士卒站在阵中努力挺直腰杆,看着从南面行来的数道身影,一面白旗在几人头上飘荡翻飞。
早有齐军的将领在前等着,马上的身影捏了捏手中的长枪。
白色的马匹停下,上面的中年文官跳下战马,有身影跟上,两人小跑上前,齐齐作揖弯腰:“劳驾这位将军,宋少宰兼中书侍郎张邦昌携右谏议大夫宋齐愈求见齐国皇帝陛下。”
马上的耶律马五眼神向下垂落没有吭声,这两人弯着腰对视一眼,仍是张邦昌开口:“我等为了两国和平而来,还请将军代为通传。”
“等着。”
耶律马五冷声开口,随后一拨马头向内跑去,一路疾驰到中军向着吕布一拱手:“陛下,宋人使者前来说是为和平而来,一叫张邦昌、一叫宋齐愈,末将让他们先在前面侯着。”
“张邦昌、宋齐愈……”王政摸摸下巴的胡须拱拱手:“陛下,据之前城内细作所传讯息,是现今宰相白时中门下的人,另一人应是辅助尚书处理政务与白时中有些联系在内,这两个过来应是求和吧。”
头顶的大旗呼啦一声展开,又渐渐因风力减弱落了下去,旁边縻貹、卞祥对视一眼,齐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吕布整理一下赤兔翻飞的鬃毛:“让他们过来。”
“喏!”
耶律马五一抱拳,勒转战马而去,没一会儿,一队士卒带着两个陌生面孔进来。
徐文、宿义两个对视一眼,后者向着后方做了个手势。
前方武卫裂开一道口子,两两相对而立,锵——,两边的铁矛上举磕在一处,形成一道铁矛组成的穹顶。
张邦昌、宋齐愈两个有些腿软脚酸的走过这处人为通道,进到中军里面,也不用旁边的人提醒。
噗通——
两双膝盖跪了四个,齐齐施大礼下拜:“外臣张邦昌(宋齐愈)见过大齐皇帝陛下,愿陛下身体安康,洪福齐天。”
“哧——”
縻貹鼻里面露出个音,忍不住转头看向另一面。
“起来吧。”吕布听着他声音也没回头,只是昂首,虎目向下盯着两人:“赵桓小儿让你二人前来作何?”
宋齐愈面上闪过一丝愤怒之色,张邦昌却是直起身谄笑开口:“陛下,现今已经入秋,马上就要进入冬季,到时候天寒地冻的,路途也不好走,这对贵军的后勤压力也有些大。
我们官家以为,贵我两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切不过是些误会,不若两方就此罢手,先各自撤军,让民众百姓、军中士卒安心过冬。”
偷眼打量吕布面上颜色,见无喜无悲,心中不由暗自嘀咕,口中继续说着:“我大宋愿以儿礼侍奉齐国,今后齐国为父,我大宋等为儿,每年岁币再增加三成,换取互不侵犯,您看如何?”
吕布皱下眉头,没有开口。
后边縻貹一拍马鞍,伸出三根小萝卜一般粗的手指:“三成?!你等打发叫花子呐!最少七成!”
张邦昌脸上抽了一下,看向吕布,就见这虓虎正缓缓点头:“縻卿说的不错,朕也非是什么缺钱的人,三成不足以让我等退军。”
宋齐愈看了一眼张邦昌,面上有些难看,后者开口笑着:“三成是外臣欠考虑了,那就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