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章 贬斥(1 / 2)

白云裂开数道缝隙,天光透过云隙倾泻下来。

空气中是焦躁的气息,脚步声、车轮声、兵器偶尔戳在地面的声响有节奏的向前方推进,随着远方传来几声“快些!”“跟上!”催促声,踏过地面的节奏加快了几分。

冷硬的土地没有多少烟尘升起,人的视野仍是远眺无碍,令骑带着后方主将的命令来回飞奔在各队列中嘶声呐喊,催促着队伍走在正确的路途上。

旌旗林立,有着“赵”字的旗帜在风中拉开猎猎作响,急速向前推移的中军中,面色白皙,颔下短须的赵构穿着冬衣、大氅坐在一匹黑马上,两旁护卫的将领全副披挂拎着长枪大刀护卫在两旁。

他时不时四处张望一番,握着缰绳的手不易察觉地轻微颤抖,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这是他第一次离着战争如此接近,就是之前在汴梁,他在皇城中也没现在感受强烈。

归根结底,是没有城墙在四周防护着吧。

赵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又四下顾看周围的兵马将领,越发确定自己适合待在石头垒砌的城墙内。

“王爷可是有何发现?”

岳飞骑在战马上,有些奇怪的看一眼赵构,对于撤退的命令他与汤怀、王贵、张显等人并没有什么不满,也没什么定要在相州与齐军拼死的想法。

军心士气不振,士卒又是没经历过训练血战的义军,此时逞强以对,怕是对面一个冲锋下来就要将命都扔在这里。

对于赵构能够下决心避开锋芒,他心中还是有几分赞赏的,毕竟看他面相很是年轻,年轻人热血一上头就会坏事,如今这般正好,或能集结更多的有生力量,到时抗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齐军不会追上来吧?他们两面夹击,万一安利军的骑兵跑到咱们前面,岂不是自投罗网?”赵构见他寻问,有些担忧的将心中害怕问出。

“王爷多虑了。”岳飞笑了一下:“虽然飞不想说些自降士气的话,齐军若是破安利军攻入卫州,其首要拿的当是共城,等他们到来,我等已跑入新乡,届时过河而走,也就安全了。”

赵构听了,想想有道理,随即紧张的心情好了许多:“岳将军之言让人心安许多,与你交谈果有益处。”

岳飞连称不敢,看赵构心情还好,沉吟一下询问:“王爷,之前一直没时间问您,我等过河是否回汴梁防守?”

赵构如今两万大军在手,正是初尝权势滋味,况且他心中还有着别样心思,哪里愿意回去给赵桓伏低做小,只是这话也不能直说,缓缓摇头:“孤王此次出来,乃是为朝廷招募敢战士,如今只这点人难解朝廷之危,还是另寻他处驻守募兵的好。”

岳飞张口欲言,只是想想这两万人确实于朝廷没甚太大助益,也就点头:“那不知王爷欲往何处?”

“……京东吧。”赵构沉思一阵缓缓开口:“那边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兼且民风悍勇,最是适合做兵源之地,待召集了兵马送回汴梁,也可抵御北贼。”

阳光自青年王爷脸侧照来,从一边望去,似有金芒。

……

中原大地。

阳光下的积雪开始消融,树枝上滴落下来水珠,落在下方路过的宫女肩上,端着热姜汤的宫女被冰水激的抖动一下,随后赶忙压抑住自己的本能。

门扉无声的推开,寒风跟着人挤入屋中,烧的旺盛的木炭又红了几分,赵桓坐在龙案后面双手颤抖的看着奏折,纸张在双手间发出“哗哗”声响,半晌忍不住一把扔了出去。

“一群贪婪的豺犬,刚刚才从朕这里得了大笔钱财与土地,转过年连一日都不愿等就出兵,这是要亡我大宋啊!”

暴怒的少帝来回走动着:“还有康王,他在干什么?”,双手举起晃动两下:“在干什么,朕让他做河北兵马大元帅是让他去抗击北贼的,他倒好,带着军队跑了!”

转头向着进来的宫女咆哮一句:“跑了啊!呼呼呼……”

双臂撑在桌子上不住喘息。

进来的宫女脚步一顿,整个人微微颤抖,站在那里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旁边伺候的太监见状,朝她摆摆手,示意站去墙边侯着。

暖阁中的官员没有去看她的,李纲手捋胡须,看着赵桓:“官家,此等事情没甚好生气的,康王不过两万兵马,齐军两路都有四五万人,他不跑,怕是连那点儿军队也要葬在相州了。”

赵桓眼神不善的看向他。

李纲浑若不觉:“当今之计,派出一二能征善战之人前往河东,那边还有数十军州未曾沦陷,借此抵挡应是能拖住齐人步伐。

另外可多召兵马入京拱卫京师,同时下旨城内百姓听从朝廷指挥,以卫汴梁之安危。”

“哪里还有那般多钱粮给军队。”白时中皱起眉头在一旁开口:“前番齐军撤退带走金银钱粮子女无数,京畿北面空无一人,现今又要地方军来……”,摇摇头:“不是我反对李相之言,只是缺的钱粮上哪里补?”

“立时从四周抽调钱粮入京。”李纲也不生气:“京西、京东、两淮路通过运河能最快将物资送来,同时令江南路送来钱财以赏全军,臣若所料不错,待河北、河东黄河以北之地尽数被夺之时,就是北贼大军压境之日。”

目光看过有些恐惧的赵桓面上,又扫视一圈四周神色阴沉的朝臣:“我等还有时间,只要尽快,当能获得钱粮以抗北贼。”

暖阁中一时间鸦雀无声,也没人看着,兵部尚书、尚书右丞、同知枢密院的孙博坐在位子上眼神有些飘忽,面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坚定之色。

“那……那就……”

“官家!”李邦彦顿时站起身:“前次我等就是依照这般法子抗击的北贼,结果却是我等不光要赔付大量银钱还被要去数十宗室女。”

赵桓身子一震,又犹豫的看向他。

“我朝如今已经是北齐的儿国,父打子天经地义,然焉有做父亲的总是要欺辱儿子一说,不若派出一二能言善辩之士,携大量金银……”

赵桓撑着桌子的手缓缓曲起,站着的身子又坐下去,面有所思。

“胡言乱语!”

李纲须发倒竖,上前一步拱手:“官家莫要听信此言,这是亡国之策。”,怒瞪李邦彦一眼:“别人手中刀都搁脖子边了,如何还会停下给你喘息之机。”

那边少帝的目光又看向李纲,神色再次犹豫。

白时中还要开口,李纲却没给他机会,上前一步开口:“官家,老臣举荐种师道前往河东,秦凤路、永兴军路大部分军州未曾沦陷,尚可一战,好过白白将整个北方让给北贼。”

赵桓心思一动,随即点头:“那……那就依李相所言。”

随即手书一封圣旨递给旁边太监:“即刻去种师道处宣旨,让他速速离京北返以抗齐军。”

随后君臣又说了会儿话,这场临时的会面终是在压抑的气氛下散去,一个个大臣走出这暖洋洋的房屋,迈入冷风之中。

孙傅故意拖在最后,待人都出去了,站住脚,转身走回来。

赵桓看他去而复返,有些纳闷儿的抬头:“孙尚书怎地回来了?”

“官家……”孙傅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过去“可看过此书否?”

“嗯?”赵桓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来,翻开:“这是《感事诗》?”

“是,官家觉得忧愁了不妨看看。”孙傅没有多说,只是笑笑:“此乃仁宗士气丘濬所作,臣以为甚有意思。”

赵桓勉强一笑:“好,朕记下了。”,伸手放在一旁:“闲暇之时朕会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