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望向窗外那片在晨曦中缓缓苏醒的景象。
这里就是城西防线。
一片早已被鲜血与死亡浸透的、名副其实的绞肉场。
越野车驶过一片曾经是高档住宅区的废墟,眼前的景象在晨光下愈发触目惊心。
那些曾经象征着文明与温馨的楼房,如今只剩下一具具残破的、被炮火熏得漆黑的骨架。
墙体上布满了狰狞的弹坑和巨大的爪痕,在清晨冰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无数的窗户都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好像亡者空洞的眼窝,在晨风的吹拂下,发出“呜呜”的鬼哭般的声响。
道路上,随处可见被掀翻、被撕裂的装甲车残骸,它们那厚重的钢板被扭曲成麻花状,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地面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与灰白色的建筑粉尘、黑色的焦土混合在一起,在黎明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色调。
根据战区提供的坐标指引,车队最终在一栋矗立在废墟之中的烂尾楼前缓缓停下。
这栋大楼在晨曦中投下了一道巨大而又孤寂的影子,仿佛一座俯瞰着这片死亡之地的墓碑。
它就是战区在这片前线地带的临时指挥部。
韦浩嘉和他的队员们,以及同行的另外两支烈火小队,共计二十四人,依次从车上下来。
他们仰头望去,只见大楼的中高层,透出星星点点的、经过严格灯火管制的微弱光亮,无数黑影在窗口晃动,显示着此地的戒备森严。
在一名早已等候在此的战区军官的引导下,他们穿过由沙袋、铁丝网和自动机枪塔构筑而成的、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走进了大楼那空旷而又冰冷的大厅。
大厅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除了穿着制式军装、神情严肃的战区士兵外,韦浩嘉还敏锐地看到了另外两拨人。
他们的衣着同样五花八门,神态各异,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与周围纪律严明的士兵显得格格不入。
其中一拨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壮汉,他的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寒芒。
他们是森罗的人,一个以崇尚绝对力量幸存者基地。
而另一拨,则显得更加阴沉。
他们大多穿着深色的衣服,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阴鸷男人,他的眼神扫视着刚刚抵达的烈火众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加掩饰的轻蔑。
他们来自新云基地。
看来,在战区那巨大的压力之下,这些隔岸观火的“聪明人”,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只是他们派来的人数,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人,与其说是增援,倒更像是一种敷衍的姿态。
三方人马,泾渭分明地占据着大厅的三个角落,彼此之间弥漫着一股无声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大厅深处传来。
东海战区的最高指挥官,蔺元,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军装,只是肩上多了一件防尘的大衣。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欢迎各位,来到城西前线。”他的声音沙哑,却蕴含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我代表东海战区,以及这片土地上所有还在挣扎求生的幸存者,感谢各位的到来。”
他的话语里没有过多的客套,也没有虚伪的热情,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属于军人的郑重。
“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蔺元直入主题,他的目光扫过烈火、新云、森罗三方的领队:“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我们需要你们的力量,去完成常规部队无法完成的任务。”
一名副官上前,将三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任务简报,分别递给了三方的负责人。
“这是你们各自负责的防区和任务目标。”蔺元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严肃:“你们的任务,不是固守阵地,而是主动出击!清剿你们防区内所有游荡的变异兽,摧毁它们的巢穴,尽可能地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
“战区会为你们提供有限的弹药补给和情报支持。其他的,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蔺元顿了顿:“我不管你们来自哪里,过去有什么恩怨。”
“但在这里,在这条防线上,你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人类!”
“谁要是敢在这里给我玩什么花样,拖友军的后腿,别怪我蔺元的枪不认人!”
任务简报会很短暂,也很高效。
烈火基地负责的,是位于三号防线侧翼的一片广阔,由废弃工厂、荒地和残破居民楼交织而成的复杂区域。
情报显示,那里最近频繁出现一种速度快,极具攻击性的变异兽群。
没有多余的废话,韦浩嘉带领着他的小队,迅速离开了指挥部,向着那片在晨曦中逐渐清晰起来的未知的死亡地带,徒步前进。
太阳已经升起,但天空却被一层厚厚的、不知是阴云还是硝烟的灰色幕布所遮蔽,只透下惨白而又无力的光。
韦浩嘉和他的七名队员,如同八个灰色的幽灵,利用着断壁残垣和废弃车辆作为掩体,在这座迷宫般的城市废墟中,交替掩护,快速穿行。
废墟里,寂静无声。
脚下是厚厚的、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声响的碎石和玻璃碴。
四周是林立的承重柱和断墙,在惨白的天光下,投下犬牙交错的冰冷影子。
就在他们深入废墟约莫一公里左右时,走在最前方的韦浩嘉,猛地抬起了手,整个队伍停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迅速隐蔽在一堵半塌的墙壁之后。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地上,一幅诡异而又血腥的画面,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数具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身穿战区制服的士兵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那暗红色的血液在晨光下,反射着一种奇怪的油腻光泽。
而在那些尸体的中央,几道优雅的身影,正低着头安静地享用着这场血肉盛宴。
那是几头鹿。
或者说,曾经是鹿。
它们依旧保持着鹿那矫健而又优美的体态,但它们的体型却膨胀了。
那身曾经温顺的皮毛,此刻呈现出一种在晨光下反射着金属一样冰冷光泽的诡异暗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