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乡间里老德行有缺,人无完人,是人就有感情用事的时候,那么这时候,里老们的断案还准确吗?是否不失公允?听闻某些里老与乡绅勾结,欺压良善,甚至伪造户籍,虚报灾荒,侵吞赈济,民困而官不知。”
“其三,教化废驰,听闻某些乡里之规渐成虚文,奢靡之风渐起,争斗之事常有发生。这些并非全都是乡治之过,乃皇权不逮、监督缺失之患。”
中年文士说完,两人都没有在说话。而两人旁边幸好没有人,不然他们这些公开谈论皇权之事,被有心之人听到,少不得被人参一本。
“怀远应该也有应对之策吧?”
“却有应对之策!”
“何不说来一听,放心,今日说之你口,听之吾耳,无第三人知道。”
中年文士当即道:“其一,明确官府和乡绅里正、里老、耄老的职责,哪有是乡老们的职责,那些是他们可以管理的,那些不是。同时,那些事情应该由官府处理,这些应该明确出来。”
“其二,设立监督,县里可以设立一个‘乡约官’,每年巡视乡里,核查赋税、服役、诉讼、审判情况,同时纠察里老、乡老,但凡有冤者,允许赶赴县里上告,官府不得推诿。”
这里需要说一下,乡里之民如果有案子,案子先在里老这里审判,如果里老做不了主,则可以到县里上告。而直接到县里上告,县衙一般会打回来,让乡里先处理。中年文士的这个建议,允许上告,就是对此条规定的灵活运用。却听中年文士继续说。
“其三,扬善惩恶,对廉洁的里老、乡老们,官府赐予匾额,并且全县通报,同时给予一定的奖赏。对那些贪污、行迹恶劣之徒,革其职,治其罪,重者罚没其田产,同时通报全县。”
“其四,重兴教化,县里给予里老、乡老一定量的教化指标,由前面所提到的监督官员进行核查。教化有功者,同样给予奖赏,至于教化不利者,革职治罪。”
中年文士一口气说完,中间不带停顿,说明这些治理措施已经在人家心中存在许久了。从这治理乡里的政论来看,此人确实有真才实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此人竟只是一个幕僚。
中年人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看向中年文士,“给在下当幕僚却是让怀远蒙尘了,就今日这番政论,只要说与京里的那些大人们知晓,恐怕他们都会举荐怀远你。”
“在下并未后悔,明公多虑了!”
“哎,你呀!”
两人未再说话,深夜里就只剩下火堆发出的噼啪声。中年文士靠着火堆缓缓坐下来,目光看着跳跃的火苗,眼中闪烁着跳跃的光。
到了第二天,这一行人继续上路,此时才能看清,队伍前面有两名差役手持回避牌,身后还有人差役持蓝伞、藤棍、皮槊。一行差役后方有人骑马,当先一人正是昨夜的中年人。
此时穿着常服乘骑于高头大马之上,更显几位威仪。身后就是中年文士。再往后是身穿深色皂衣的差役,每人腰间一把腰刀。在这些差役最前方,有一个不怒自威的男人,一双虎目在四周扫视。
赤塘驿铺前,铺长带着几名铺兵站立在官道上相送,等到这一行人走远了,他才松了口气。旁边有仆兵依旧望着那队已经远去的人马,眼中羡慕之情怎么都掩饰不住。
“我要是也能当大官人,肯定也能这么威风!”
铺长直接一记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嘴里嗤笑,“就你毛二?你可知道那位大人是谁,这可是咱们的同知大人,这可是中三品的大人物。”
毛二也不恼,听到是中三品的大人物,眼中的羡慕之情更浓了。
看来这位中年人就是廖勋在与府衙通话之时,那周判官提到的王同知了。却说同知一行人经过太平、大塘等驿铺,经过梅桥这个驿站之后,到午时三刻之时终于是到了长吉县西边重要的隘口——桥头岭。
得知是同知到来,桥头岭总旗很快将这一行人放行,为此将排队的百姓们全都赶到了一旁,让这一行人先过去。
等到这行人走远,百姓们才敢小声的抱怨。
而这个时候,在长吉县东边茫茫大山里,陆宇一行人再次与徐肆相遇了。经过一晚上的休整,陆宇还是决定向着目的前进,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哪有放弃的道理。
一行人收拾好行囊,向着目标进发。到午时初,突然在前方的山路上,一道笔挺的身影立于道路中央,一杆长枪被此人握在手里,歇指地面。一人,宛若千军万马一般,让这一行人在几十步开外就停下了脚步。
只因为此人根本就没有换衣服,还是昨晚上的黑衣,仿佛他们这些人不值一提。
想起昨晚上被此人差点一刀捅穿所有人,走在前面的那两名九品武夫就有点发怵。只有和此人交过手的才知道此人究竟有多强,打他们基本没用第二招
陆宇排开众人来到前方,目光炯炯地看着拦路的徐肆,朗声道:“不知阁下究竟是何人?我们之间是否有误会?”
徐肆并未回答,而是手里的长枪突然在山路上一划,枪尖与地面上的泥土碎石撞击出激烈的火花,待长枪再次提起,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凹痕。
“越过此线,死!”
昨夜徐肆并未下死手,那名站岗的哨兵只是被打晕,而营地内的众人也都只是受了伤。这个结果,对于双方来说,其实都有一定的回旋余地。但此时,徐肆直接说越过此线者死,听到这不含一丝感情的语气,陆宇身后一行人面面相觑,靠后的人已经有人想打退堂鼓了。
昨夜他们是接受了陆宇的治疗,体会到了长吉县大印的威能,可是此人着实厉害啊,要是一枪把自己捅死了,死了还怎么接受治疗?
就在这时候,陆宇往前踏出一步,看着徐肆,眼神逐渐冰冷:“既然阁下一意孤行,看来只能再与阁下做过一场了!”
一时之间,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风都似乎停滞,山里的动物们也闭上了自己的嘴。一场厮杀,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