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长乐宫。
婉棠独自立在庭院中,夜风拂起她未束的墨发,目光却穿透重重宫墙,定定望向养心殿的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可今夜,那光亮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她心口。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楚云峥身边会躺着怎样娇艳的新宠,或是哪位家世显赫的贵女。
她以为自己早已练就铁石心肠,足以平静面对帝王恩宠的流转。
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个躺在龙榻之上,承接着她曾拥有过的温存与注视的人,会是她视若姐妹,日夜相伴的李萍儿。
一种被亲密之人从背后刺穿的钝痛,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失望与自嘲,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
比明枪暗箭都更令人疲惫。
“主子,”小顺子悄步上前,将一件披风轻轻覆在她肩上,声音里满是担忧,“夜深露重,您站久了伤身,回屋吧?”
婉棠缓缓收回目光,那点恍惚的伤感迅速被压下,眼底恢复一片沉静的冷光。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唯一还留在身边的小顺子,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却又透出决绝。
“是啊,”她声音平静,却重若千钧,“如今这长乐宫,彻彻底底,就只剩你和我了。”
小顺子心头一酸,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砖上:“奴才誓死追随主子!”
“只要主子不弃,奴才永远是主子最忠心的狗!”
婉棠看着他,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扶起。
“好。”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却仿佛许下了千斤重的诺言。
夜色更深,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孤寂却坚定的沉默里。
【棠棠别难过了,狗皇帝就是心里面有一口气,是在和晏王怄气,和李萍儿之间,什么都没有。】
【原本狗皇帝还是想要折李萍儿的,也是看在棠棠面子上,只是让李萍儿跪在门口伺候。】
【狗皇帝这么做,纯粹还是因为晏王。说起来,狗皇帝还是很顾忌婉棠的。】
【楼上又开始恋爱脑了吧?你舍得对你喜欢的人这样做?但凡是真的爱婉棠,为什么不放下白梨?还要为了一个镜花水月一样的女人,做这种事情?】
弹幕里面又吵起来了。
婉棠着实没有心情去理会。
只是觉得,这条路,似乎走的更加艰辛了。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
李萍儿便被人半扶半架着送回了长乐宫。
她面色惨白,步履虚浮,每走一步都似承受着巨大痛苦。
李德福紧跟在后,脸上再无往日精明,只剩一个老父亲般的焦灼与卑微。
他对着婉棠深深作揖,声音带着哀恳:“德妃娘娘,萍儿如今这般模样,求娘娘慈悲,赏她一处安身之所。”
“让她在您宫里将养些时日吧!”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是求婉棠的庇护。
婉棠神色淡漠,目光从李萍儿身上掠过,不带丝毫温度:“李公公说笑了。”
“她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官女子,是皇上的人,自然该由皇上安置。”
她略一停顿,看着李德福瞬间灰败的脸色,才继续道,语气公事公办:“不过,既然公公将人送来了,本宫也不会置之不理。”
她随意指了处最偏僻安静的偏殿:“就那儿吧。小顺子,去收拾出来,让李官女子歇着。”
李萍儿被搀扶着经过婉棠身边时,挣扎着想停下,嘴唇翕动,虚弱地唤了一声:“主子!”
婉棠侧身避开,声音冷澈:“李官女子慎言。”
“如今你身份不同,这般称呼本宫,不合规矩。”
李萍儿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只剩一片死寂的灰败。
不出半日,宫中流言已如野火般窜起。
各处都在窃窃私语,说那李官女子承了一夜恩宠,竟连路都走不动,被抬回长乐宫。
“啧啧,不愧是晏王殿下调理过的女人,就是有手段,瞧把皇上迷的……”
这些污言秽语很快便传到婉棠耳中。
她只淡淡吩咐下去:“长乐宫的人,若有人再敢非议李官女子与皇上,或是牵扯晏王,一律掌嘴二十,逐去辛者库。”
命令既出,雷厉风行。
不过片刻,宫内外关于此事的议论便戛然而止,至少明面上,再无人敢多嚼一句舌根。
日子一日日的过。
再是如常不过。
所有人都认定,婉棠出了月子之后,皇上定然每日都会去长乐宫。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再也没有来过。
两月过去,长乐宫太过安静。
楚云峥每夜都会唤李萍儿前去侍寝,第二天,李萍儿便走不动道,被人搀扶着起来。
说是恩宠,偏偏没有任何的位分。
说不宠,皇上从来没有这样,一连两月只要一个人。
只是每隔几日,楚云峥白日里,总会去惠妃那坐一坐。
期间,祺齐来过一次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