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医师举着药箱,额头的汗把方巾都浸透了:\"各位,这光肤可是天赐的宝贝,炼了丹能治......\"
\"治不了心病。\"老村长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韦阳那娃说了,光纹是心里的亮,不是药铺的料。\"
医师梗着脖子:\"我走南闯北治了三十年病,还能不如个庄稼汉?\"
韦阳没说话,只找了块青石板坐下,掌心朝上。
他手背上的光纹像活了似的,顺着石板缝爬到医师脚边,又顺着裤管往上攀,最后\"刷\"地钻进医师心口。
三夜后,医师在草垛上惊醒,怀里抱着空药箱,满脸是泪。
他梦见自己十五岁当学徒时误诊了个小娃,那孩子的娘跪在药铺前哭了三天,他却躲在柜台后数银子。
光纹像把小刷子,把这事儿从他记忆最深处刷了出来。
次日清晨,医师把药箱里的药材全倒在晒谷场上:\"各位,我这箱子里装的是方,装不了人心。\"他蹲在老妇人跟前,轻轻握住她生满冻疮的手——掌心的光纹漫过去,老妇人冻得发紫的指尖慢慢暖了。
老村长敲了敲烟杆:\"早说嘛,治病不就图个暖?\"
再看灌江口的窑火,二郎神正抡着大锤砸铁块。
火星子溅到脚边的铁砧形草上,那草非但没烧着,反而抖了抖叶子,滚下颗露珠。
\"老神棍,又来作甚?\"他头也不抬。
穿法衣的祭司攥着引火符,眼神发虚:\"这草是妖物,烧了才能通神......\"
\"通你个头。\"二郎神把铁锤往铁砧上一磕,\"咚\"的一声闷响。
奇了,千里外所有铁砧形草同时颤起来,每片草尖的露珠里都映出画面——祭司十五岁时,为争大祭司之位,往师弟的参汤里下了毒。
\"你、你怎么......\"祭司踉跄后退,引火符掉在地上。
\"我怎么知道?\"二郎神扯下围裙擦手,\"你自己心里藏的事儿,草叶子都替你记着呢。\"
当夜,祭司在窑前跪了整宿。
第二天天亮时,他脱了法衣,扛着扁担进了新村:\"我挑水劈柴,换口饭吃成不?\"
二郎神扔给他个水桶:\"成,汗珠子摔八瓣儿的,比香火实在。\"
当夜色漫过三十三重天,孙小朵正坐在山神庙的房梁上啃桃。
忽然,她心口微微发烫——不是被骂,不是被求,是种说不出的熨帖,像有人隔着万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她赤足踩在瓦当上,没运筋斗云,没念避尘诀,只把脚往房梁上一搭。
刹那间——
花果山的老猴儿摸着年轮,忽然咧嘴笑了;
东海渔夫摇着橹,船边的影子跟着他哼起了渔歌;
南荒的小娃娃蹬掉了鞋,追着萤火虫喊:\"姐姐的笑,在这儿!\";
二郎神的铁锤悬在半空,窑火映得他眼角发亮;
萧逸躺在田埂上数星星,忽然打了个响指:\"得,有人想咱们了。\";
盲童阿福攥着娘亲的手,雾里的草尖戳着他的小腿,他突然松开手往前跑:\"娘!
我心里说'在'了!\"
晨雾里的草叶沙沙响,像是在应:\"没人叫,没人找,没人写名字——可你一念,我就应了。\"
孙小朵把桃核往山神庙外一扔,月光下,那桃核骨碌碌滚进了荒草里。
她跳上房檐,忽然听见风里卷着些细碎的声响,像是金属摩擦的轻响,又像是谁在梦里叹气。
她眯眼望向西边——那里的天空浮着层暗红,像被锈水染过的云。
\"看来,\"她拍了拍腰间的小布包(里头装着孙悟空当年的猴毛),\"该去老战场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