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话没说,可天懂了(2 / 2)

那光纹原本像团雾,被他一碰,竟"呼"地涨大一圈,把他整只手都裹了进去。

"都进来。"韦阳把木勺递给小栓子,自己转身去搬米袋,"米够,水够,粥管够。"

当夜子时,雨部神君正坐在云头打盹。

他养的那只叼雨雀突然"扑棱"飞起来,啄他的帽缨子。

神君揉着眼睛抬头,就见原本该阴着的天,此刻竟浮着层薄雾,雾里坠下的水珠,颗颗都泛着淡金色。

"奇了。"神君掐指一算,惊得差点从云头栽下去——这甘露没走他的雨谱,没过雷部的审批,甚至没跟四海龙王打招呼,就这么"哗啦啦"落向人间。

他慌忙去拽云头的缰绳,可那云团像活了似的,扭着身子避开他的手,甘露则绕过他的法袍,直往饥民们的碗里落。

"原来慈悲不是求来的。"神君望着自己沾了甘露的指尖,忽然笑出声,"是人间自己长出来的。"

二郎神的窑火在子时三刻突然炸响。

年轻铁匠被火星溅了脸,手忙脚乱去捂眼睛,却听见窑里传来"咔"的一声——是最后一块废铁锻成了。

他扒着窑门往里看,就见新锻的无面人立在旧同门中间,陶土捏的脸上虽没五官,却让人莫名觉得在笑。

"成了?"二郎神从背后拍他肩膀,铁锤还沾着铁水,"抱出来吧。"

年轻铁匠刚伸手,窑外突然传来"嗡嗡"声。

他探头一看,险些把无面人摔在地上——村头张铁匠的炉子自己着了,李记铁铺的风箱自己拉了,连十里外王寡妇家那口锈了十年的铁锅,此刻都在炉里烧得通红。

更奇的是,张铁匠炉里的铁水正"咕嘟咕嘟"凝成锁链,锁链上还沾着暗红的锈;李记铁铺的铁水却"扑棱"飞出只鸟,翅膀上的鳞甲闪着银光。

年轻铁匠转头看二郎神,却见师父正摸着铁锤笑,胡子都翘起来了。

"以前是人听天。"二郎神用铁锤敲了敲新锻的无面人,"现在是铁替天说话。"

天庭工部的神将刚踏进村口,就被炉火烧得眯起眼。

他正要念动法诀查封铁铺,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窑里——几十个无面人正齐刷刷转过来,虽没有眼睛,他却觉得有千万道目光扎在背上,烫得他膝盖一软,"扑通"跪了下去。

孙小朵是在看星星时发现风中残语的。

她仰躺在花果山最高的那块石头上,原本该热闹的风声突然静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若蚊蝇的低语,像老猴儿讲故事时的唠叨,像萧逸数星星时的碎念,像韦阳煮粥时的哼歌,像年轻铁匠抡锤时的号子。

"你们凑这么近干啥?"她对着空气挥挥手,那些低语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像群撒娇的小兽,"难不成想听我讲当年偷老君仙丹的事儿?"

话音未落,她摸到了怀里的桃核。

那是她从千年老桃树上抠下来的,原本硬得像块石头,此刻却在她掌心发烫,烫得她想起老猴儿说的"这桃核啊,得等天想笑了才发芽"。

孙小朵坐起身,把桃核放在手心里。

她望着星空,想起萧逸数星星时总说"这颗像韦阳的茶碗",想起韦阳煮粥时总说"这米香像小朵的桃儿",想起二郎神锻铁时总说"这火星子像猴儿的眼睛"。

她轻轻吹了口气,桃核上的纹路突然裂开,从里面蹦出粒绿芽。

绿芽飞起来了。

它飞过花果山的藤花,藤花上的金线突然亮得刺眼;它飞过草原裂谷的蓝花,蓝花突然全部绽放;它飞过韦阳村的甘露,甘露突然凝成串水晶珠;它飞过二郎神的铁铺,铁铺里的鸟突然振翅高飞。

三界所有的桃树都开花了。

粉的、白的、红的花瓣逆着风往上飞,在天穹织成幅巨大的图纹——像朵花,像张笑脸,像所有她见过的、念过的、爱过的面孔。

凌霄殿里,玉帝望着天图,手里的权杖慢慢垂下来。

那权杖是当年洪钧老祖亲赐的,此刻却像有千斤重。

他蹲下身,把权杖轻轻插进地缝里。

杖身入土的刹那,天庭的金钟"当——当——当——"自鸣九响,声音清越,直透三界。

孙小朵望着天图,忽然笑出了声。

她翻了个身,趴在石头上数星星,却发现星星都变成了花瓣的形状。

风中残语还在绕着她飞,这次她听清了——是猴群的欢呼,是裂谷的风声,是粥锅的咕嘟,是铁锤的叮当,是所有被她闹过、爱过、护过的人间烟火。

"这次啊。"她对着星空嘟囔,"不是我闹天庭——是天,自己想笑了。"

山脚下忽然传来喧哗。

孙小朵探头一看,就见半山上的猴群终于憋不住了,小猕儿们举着藤花当旗子,老猴儿拎着酒葫芦边跑边灌,连最规矩的母猴都揪着公猴的尾巴往山顶拽。

她刚要跳起来迎,腰间的金箍棒碎片突然"嗡"地响了——是老头儿的声音?

她摸了摸碎片,听见里头传来闷闷的:"疯丫头,又闯祸?"

"才不是闯祸!"她对着碎片喊,"是天在笑呢!"

山风卷着桃香扑过来,把她的话捎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