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凄然一笑,那笑容里满是苍凉,“可谁能想到……这一切竟只是女儿的一厢情愿,实是可笑!原来我所以为的父慈女孝,不过是镜花水月;原来我记忆中的父母恩爱,也全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赵怡然抬起衣袖,狠狠地抹去脸上残存的湿意,眼中再无泪水,只剩下干涸的决绝。
“父亲,”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将是女儿最后一次来见您。今日我所做的一切,只当是偿还您十六年来的生养之恩,偿还赵家予我的骨血之情。自此之后,您欲何为,皆随您意,我赵怡然再不过问半句。待太子明日正式还朝,秦王便会立即上表,自请携家眷前往封地就藩,永世不回京城。我与安哥儿,自当同行。今生今世,你我父女……缘尽于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仿佛一瞬间苍老十几岁的父亲,一字一句道:“这三个头,是女儿叩谢父亲的生养之恩,也权当是……提前为您百年之后,女儿尽的最后孝心。”
说完这最后一句,赵怡然再也不去看父亲脸上是何等表情,是震怒,是悔恨,还是漠然?她已不在乎。
三个响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声都如同敲击在她碎裂的心上。
叩首完毕,她毅然转身,迈步向门外走去。裙裾曳地,却不带一丝留恋。
行至门口,她脚步微顿,却未回头。
只有清冷的话语随风传来,落入赵迁耳中:“昔日父亲为我选定秦王府这门亲事,女儿心中,实则千般不愿。但想着父亲素日疼我,为家族计,哪怕再不喜欢,我也甘愿忍受。嫁入王府之初,女儿过的是何等水深火热、几度都感觉要活不下去……父亲您可曾知晓?
若非后来……得高人指点,学着如何在这深宅大院中生存,如何赢得王爷的青睐……只怕父亲今日见到的,早已是一缕幽魂。而今日赵家这场灭门之祸,也将无人能解,无人可救。”
她微微侧首,余光扫过那个瞬间佝偻下去的身影。
“其实,王爷到底适不适合那个位置,父亲您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凡他真有几分雄才大略,有丝毫枭雄之资。此刻,女儿也不可能有机会站在父亲面前,说出这番长篇大论,更不可能……亲手毁掉您苦心经营的棋局。”
语毕,她再无留恋,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身影彻底融入门外清冷的光线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空荡荡的书房里,只留下颓然瘫坐在椅中的赵迁,和他耳边无尽回荡的、女儿那番诛心之言。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彻底暗沉下来,一场暴风雪,似乎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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