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把证明递给江川，手里捏著徽章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脚步却忽然顿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嗯？没看错吧？
此时天色将近黄昏，天边挂著一抹残阳，金灿灿的光芒洒在治安廉政署的院落里，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皮卡旁边，刘毕竟然和李马太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虽说李马太脸上还带著几分难以掩饰的惶恐，但眼底的兴奋劲儿却藏不住。
而且刘毕说话时，时不时就抬手拍两下李马太的肩头，李马太不仅乖乖受著，脸上的笑容还愈发浓郁。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李马太之前明明说过，程龙、刘毕这些老牌检查官都看不上他，怎么会突然这么热络？
难道刘毕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和李马太虚与委蛇？
可李马太也不是蠢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客气，他肯定能感受出来，绝不可能笑得这么发自内心。
「B哥？」
程野带著满心诧异走过去，把徽章递给刘毕，又转头愕然看向李马太。
「你们这是？」
「程野！刘检查官要调任东平镇，代替宋海的位置，跟我一起包干东平镇了！」李马太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语速都快了几分。
「什么？」程野懵了下。
下午他还在和李马太闲聊，说卫星城的下一步改革很快就要落地。
可万万没想到，这改革来得如此迅猛，简直是「说曹操曹操到」？
宋海被干掉，让刘毕去接手东平镇？
那岂不是说，丁以山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把大波镇、东平镇都交到了他的统筹管理之下？
程野略微沉吟片刻，随即无奈地看向刘毕：「B哥，下次有这种安排，你可得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啊。」
「程野，这是丁站长要求的，可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
刘毕摇了摇头，摩挲著自己的徽章笑道，「要是我今天没能从这儿走出去，东平镇的包干检查官，就还是宋海。」
不得不说，这确实很符合丁以山的行事风格，从不会一次性说清楚所有东西，而是喜欢把奖励藏在考验背后。
类似一环环隐藏任务。
外勤规格不设上限的承诺，只是奖励他回到缓冲区处理保释的麻烦，但解决刘毕的身份问题、化解李马太这边的理念冲突，甚至直接将两座卫星城的管理权整合到他手中，这些却都是额外对他收尾重械派麻烦的奖励。
老丁，够意思。
程野心里暗自感叹，李马太听他的，刘毕更不会有任何意见，东平镇在手，一个工业，一个农业。
一个处于核心圈层，一个设置在卫星城外环，毫无疑问，这下他手里的筹码无疑更多了，但与此同时，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著，有压力，才有动力！
「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程野大手一挥，几人麻利地坐上皮卡，一路说说笑笑驶离治安廉政署。
哪怕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背后那栋米白色小楼里投来几道审视的目光，可谁也没打算在缓冲区多做停留，自然也就毫不在意。
车子很快停在化学厂小区，江川开车返回中央检查站复命，顺便去整理程野要的军团资料。
李马太本想跟著一同离开，却被刘毕盛情邀请，最终傻笑著跟著上了五楼。
依旧是熟悉的节奏。
脚步声刚到四楼，房门就被刘伊抢先推开，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冲了出来。
可让刘毕意外的是，自己的「小棉袄」没扑进他怀里，反倒径直奔向程野，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嗯？」刘毕瞬间满脸警惕，颇有种「家被偷了」的危机感。
「程野哥哥，这次给我带种子了没有啊？」刘伊眨著圆溜溜的眼睛，先看了看程野空著的双手，又下意识望向一旁的李马太。
「嘿，这次不给你带种子，晚上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程野笑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啊？一听到好玩，刘伊立刻忘了种子的事，欢天喜地地拍起小手。
罗晓雪也适时走了出来，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意，看样子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冲突。
「快进来，这位是...」
「李马太，我朋友，也是三期检查官。」程野连忙介绍道。
谁料李马太比他还入乡随俗，嘿嘿一笑，爽朗地喊道：「嫂子好！第一次上门没带礼物，回头一定补上！」
「说啥呢，来我这儿哪用带礼物？」罗晓雪的笑容更盛，连忙侧身迎著众人进屋。
只是看她那眼底的担忧，想来是还没跟刘毕说刘伊异能觉醒的事。
这两口子，都偷偷替对方操心，还真是天生一对。
进屋坐下后，几人寒暄了几句，搬迁的章程很快就定了下来。
刘毕即将去东平镇包干，眼下缓冲区内局势复杂，留在这儿虽看似安全，但人身自由已受潜在威胁，显然不再妥当。
在局势稳定、两人接到外勤任务前，罗晓雪和刘伊自然要先去卫星城避避风头。
往后若是卫星城局势有变，再回缓冲区暂躲也不迟。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冬天，母女俩绝不会留在缓冲区，要么在大波镇，要么在东平镇。
刘伊一听能去荒野上的卫星城，兴奋得连连大叫。
不过让人忍俊不禁的是，这小家伙天生是块学习的料子，才上了一个多月课，转头就追问离开缓冲区后，还能不能跟著老师继续学习。
「放心，所有老师我都会请到大波镇来。」程野笑著承诺，「正好，大波镇也要开办一所学校。」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倒不担心这些靠教学糊口的老师，会愿意留在缓冲区干些零活，随时都有失业的风险。
大波镇是要成立真正的学校，也能提供长久的稳定编制。
生源可以保证、环境可以保证，至于安全...想来这些愿意迁徙来幸福城的人，都会做出取舍。
「老李，这儿有几本故事书，你带伊伊去卧室，给她讲讲？」程野递过沙发上的绘本。
「好嘞！」李马太爽快应下，拿起书牵著刘伊的小手进了卧室。
直到房门轻轻关上，程野才呼出一口气，示意罗晓雪坐下。
见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变化，变得严肃起来，还在乐呵傻笑的刘毕顿时一愣，随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昨晚他回到缓冲区时已近傍晚六点，匆匆和罗晓雪见了面，就去找丁以山汇报任务。
回来后也没多聊几句，毕竟这三个多月两人没断过联系，紧接著他又趁夜去找了秦昭业。
「怎么了？」刘毕坐直身子，脸上的笑意褪去。
「B哥，你先不要激动，是这样的...」程野斟酌著措辞，将刘伊意外觉醒植物相关异能的情况，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
说话间，罗晓雪脸上的忧色根本藏不住，显然这段时间她独自扛著这件事，心里愈发沉重。
不过让程野稍感安心的是，刘毕终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四期检查官。
听到「异能觉醒」四个字，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乱了阵脚。
「晓雪，你是怀疑，你爷爷罗峰当年其实已经是超凡者了？」
刘毕说完，又摇头道，「你父亲这代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堂叔罗佑当年非要让我入你们罗家的族谱，还坚持要把伊伊的名字也挂上去...」
他停顿片刻，回忆著补充道：「我当时没多嘴问你们罗家祖上的情况，但我记得你堂叔说过，你爷爷当年得到的那株宝物」，绝对不是超凡之物。后来他跟著探险队去了黑区，可走的时候，你父亲都已经好几岁了，哪怕他后来成了超凡者，也不可能把超凡血脉延续给伊伊才对。」
「可伊伊身上的异能做不了假啊！难道是你爷爷、父亲传下来的？」罗晓雪急声道。
如果连异能的来源都查不到，就更没办法解决伊伊身上的隐患了。
「不会，我爷爷和我父亲都是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那种。」
刘毕肯定地解释，随即又安慰道，「或许是你堂叔当年没说清楚，又或许是有其他意外情况，你先别著急。异能本身不会要命，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异能者，大多数人都是迷失在力量里，才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只要我们看好伊伊，不让她乱碰陌生植物，她和正常孩子不会有任何区别。」
「B哥，我有个想法。」程野适时出声建议，「接下来外勤如果选在广省，我们再去找一次罗佑，把罗姐爷爷罗峰的事情问个透彻，尤其是那株宝物」的名字和来源。我最近也托人查过，没什么头绪，或许当年那东西根本就是超凡之物，只是罗峰为了不引人注目，才故意说成是普通宝物。」
刘毕能保持冷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刘伊的异能就算觉醒得快，按照异能者的平均成长速度，也得一两年后才能真正显现威力。
有这功夫，他不知道能搜索多少次，研究出来多少好东西，不说彻底解决隐患，至少压制住异能的副作用，让伊伊正常生活，绝对没问题。
「是，确实得去找罗佑问清楚。」
刘毕说著，转头看向罗晓雪，语气笃定，「而且我上次去广省的时候，你堂叔混得相当不错，甚至开了家大型商行，常年走南闯北，说要召集分散在各地的罗家人汇合。这一晃都过去七年了，就算他不清楚当年的细节，要是有其他罗家人在，搜集些相关信息想来也不难。」
所谓关心则乱，罗晓雪身为全职主妇，心思全扑在刘伊身上，这些日子又没人能倾诉，独自扛著这份担忧，难免焦虑。
如今见丈夫和程野都沉著镇定，她脸上的忧色才渐渐褪去，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那我去打包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搬走？」罗晓雪起身说道。
「好，你去收拾，我和程野再聊几句。」刘毕点头应下。等罗晓雪走进厨房，翻找出蛇皮袋开始收拾杂物。
程野先打了个电话，让大龙派几个社区的人手过来帮忙搬东西。
随后两人下楼，站在楼前的空地上，刘毕的脸色这才忽的变了。
「程野，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罗姐，他堂叔罗佑是个异能者这件事...」
「什么？」程野脸色一凝，著实意外，「罗佑也有异能？那岂不是证明了罗峰就是超凡者？」
「当然有，不然他凭什么能在广省发展的风声水起。」刘毕来回踱步，神色变幻不定，「他四处找那些罗家人，也是想看看还有没有谁继承了这类异能，好帮他的商行扩张势力。」
「那伊伊的异能觉醒...」
「你恐怕不知道，异能传承也是有讲究的，要么传男不传女，要么传女不传男。它会改造基因里的部分表达，不是每个后代都能继承，所以我才没告诉你罗姐这件事。」
刘毕说到这儿，强压下心头的波澜，继续道，「罗佑的能力应该偏向大脑强化，他能记住从小到大发生的所有事情，思维速度堪比计算器，一个人就能把数百人的商行打理得井井有条。但照你说的，伊伊的能力明显偏向植物改造，跟罗佑的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大脑强化，思维速度极快？
这什么能力，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啊？
要是能将其搜集获得，岂不是学习...甚至管理大波镇都更加容易？
「不是一个异能？」
程野琢磨了几秒，忍不住又问了句，「B哥，你确定你爷爷，你父亲，你的家族内没有人是超凡？」
「我可以打包票。」刘毕语气十分肯定，「我爷爷就是个卖早餐的，超凡时代刚开启就被一场混战波及，无辜遇害。我父亲是初代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当年在感染潮中立了功，我才有资格递补成为检查官，这跟超凡者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是我父亲是超凡者，检查站里绝对会有记录。而且一个超凡者，就算没你现在这么强，也不至于在潮级规模的感染潮中牺牲吧？」
「那你的意思是？」
程野仔细斟酌，猜测道：「难道罗峰当年获得的宝...超凡之物不仅仅是一株，而是两株，男女都有可能传承这份血脉基因？」
「很有可能，但奇怪的是，罗佑信誓旦旦的告诉我罗峰一定不是超凡者，否则他也不会再踏入黑区内，寻找茫茫中的机缘，最终迷失在黑区内失踪。」
刘毕思索著，忽的脚步顿住，出声问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罗峰当年没有自己独吞找到的宝物，而是将其均分给了发现者，给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亦或者，他发现的超凡之物根本就不完整，无法获得那份力量？」
嗯？
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程野念头一转，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比超凡低一个层次的生命祝福。
「如果你要去广省外勤，罗佑就在距离光虹不远的青阳庇护城，只要找到他，我们就能问清楚这件事，另外再看看其他罗家人身上有没有类似的问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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