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慕厌雪的无坚不摧,长穗自闭多日,越加不愿见人了。
她闷在房中继续恶补话本子,重点看那些恶毒人物的使坏,每当看到一些恨到牙痒痒的恶毒招数,她都会抄下来当做参考,准备一一用在慕厌雪身上。
雨在不知不觉间停了,气温转热。
兴许是在房中闷久了,长穗时常感到口干燥热,有日还无端留了鼻血,浑身都不舒服。
换了身单薄衣裙,趁着慕厌雪不在府中,她终于准备出门走走。见她还随身拿了把鸳鸯团扇,绿珠有些不解,“殿下,有那么热吗?”
虽是夏日,但还没到最热的酷暑。
长穗随意扇了两下,不觉凉爽反而愈加发闷,她上下打量着绿珠,“你不热?”
“不呀。”望着长穗红扑扑的脸颊,绿珠有些担忧,“殿下,您不会在房中闷出病来了吧?”
这怎么可能。
没了上一世的多灾多难,这一世她虽然没了修为,但武力值还在,身体也康健的很,不会轻易生病。比起闷出病状,长穗更觉得是被慕厌雪烦的。
烦他怎么就那么好脾气能忍。
想到无暇透亮的冰花所代表的含义,长穗拧眉不解,难道这就是暮绛雪爱她的方式?可这一世从见面她就在欺辱他,他能爱她什么呢?
想来想去都猜不透慕厌雪的心思,长穗心下烦躁,又有些口干。
“去给我端盏凉茶来。”她将绿珠打发走。
因实在烦热,长穗收回了出府的打算,准备就在府中闲转几圈。走到花园时,她忽然听到微弱的哼哼声,像是小动物的叫声,有些耳熟。她循着声音找去,在花丛中看到一只胖粉粉的小猪。
猪?!
这公主府中怎么会有猪?
长穗反应了几息,才想起来这猪是从何而来,蹲身朝着花丛中唤了声:“喜雪?”
小猪动了动耳朵,听到呼唤朝着长穗跑来,一头撞在她的裙摆上。
没错了,这是那只代替长穗嫁给慕厌雪的猪媳妇,被她赐名为喜雪,刚好与慕厌雪的名字凑一对。
“你怎么这么胖啦?”揉了揉小猪胖乎乎的小脑袋,掌心下的绒毛细腻,显然有被人好好照顾。长穗是真没想到,慕厌雪竟真能忍住没宰了它。
谈起那桩荒唐婚事,至今是王城中茶余饭后的笑话,估计都传到了北凉王城。
那日长穗拒不出嫁,还放话慕厌雪只配娶一只猪,以公主的身份命他与披着红绸的猪崽成婚,让慕厌雪成了南荣的大笑话。
她未到现场,所以并不知慕厌雪当时是何神情状态,只高兴于无暇冰花中那出现的丝缕杂色,认为他很快就会提刀杀来。可一直到她不情不愿去了两人的婚房,慕厌雪都未表现出丝毫的憎恨,他只是很安静坐着,红烛映在他半边容颜,在长睫埋下阴影,看起来落寞又孤寂。
有那么一瞬,长穗觉得自己辜负了一颗真心,可一想到他前世做下的种种恶事,又不觉得自己恶毒过分了。她想,这是暮绛雪应得的报复。
之后,长穗将慕厌雪赶出了婚房,还恶意要他照顾好他的猪媳妇,要求他日日抱着睡。
慕厌雪有没有抱着睡,长穗不知道,但最初一段时间,她有派人盯着慕厌雪的一举一动,他确实将喜雪留在了房中。
当初巴掌大的小猪,如今体型已经翻了一番,圆滚滚的很干净。嗅到它身上有极浅的香气,长穗将它抱了起来,凑近一闻,果然是慕厌雪身上的冷香。
“不会吧……”晃了晃喜雪的小猪蹄,长穗是真心不解,忍不住同一只猪聊八卦,“他不会当真日日抱着你睡吧?!”
不然这么浓郁的香气怎么沾上的。
她并未注意到,有脚步声越走越近,已经停在了她的身后。听到长穗的自言自语,身后之人默了瞬,出声:“殿下想听什么答案呢?”
长穗手下一抖,喜雪从她手中挣脱,又钻入了花丛中。
“你什么时候来的!”蹭的站起身,回头,长穗看到了慕厌雪。
他身上还穿着绛色朝服,身姿挺拔修长,显然是刚下朝回来。注意到他官服的变化,长穗表情一僵,“你右迁了?”
慕厌雪轻嗯了声,紧接着听到长穗追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何迁进?你现在是何官职?”
长穗的脸上并无喜悦,甚至因他的右迁感到不满,满眼的戒备不悦。
慕厌雪顿了下,一一回答:“半月前,刑部牵出数十重刑逼供冤假错案,引陛下震怒,命我来审理此案。”
此案牵扯众多,矛头直指刑部尚书,无人敢查,也很难查出真相。然而桓凌已不满刑部许久,这次是铁了心要整治,那么出身北凉、与南荣朝堂牵扯不深、又有驸马身份的慕厌雪便是最好的人选。
就是在长穗与他冷战搬回王宫的那段时日,慕厌雪查清了此案,在朝堂大放光彩博得桓凌信任,擢为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长穗惊呼出声。
那可是正三品大官,桓凌怎可放权给他?!
原本依长穗的意思,是不准备让慕厌雪在南荣入朝为官的,不止是因他出自北凉,还因她对他的不放心。而她的阿兄是位善用人才的明君,他认为慕厌雪有才能便该用,是在长穗的强烈劝阻下,才只让他任命了一个刑部小官,也算是对他的考察。
桓凌没有那些前世记忆,身为公主,长穗也没道理太过干涉朝政,可上一世的教训历历在目,她实在不敢给慕厌雪任何拥有权势的机会,只能暗中对他使绊子,绝不让他有任何晋升的可能。
没想到,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让他找机会爬了上来,长穗颦起眉头,在心里思索着如何将人从高位上拽下来。
“时辰不早了,一同去用膳罢。”像是看不出长穗的坏心情,慕厌雪发出邀请。
长穗猛地擡头看他,“你还有脸吃?”
回忆着戏本中那些恶角的狠辣,她指着花丛中只露出圆滚屁股的小胖猪,开始新一轮的撒泼找茬,“你看看喜雪都瘦成什么样了?!”
“当初它嫁给你时,还是只巴掌大的粉皮崽崽,这才过了多久,就饿的皮包骨出来啃草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妻子的?!你是不是还经常打它欺负它!都不让它入你房间?!”
绿珠正巧端着凉茶回来,不知前因后果,越听越觉得耳熟,这不就是她家殿下对驸马正在做的事吗?
长穗还在指责慕厌雪t,“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怎么还能吃得下饭!”
慕厌雪静静凝着长穗。
大概早就习惯了她的胡搅难缠,他很平静发问:“依殿下的意思,我当如何赔罪?”
长穗张了张嘴,回忆了一番,狠下心冷声:“跪下,给你的猪媳妇磕头赔罪,它若不肯说原谅,你便一直磕,磕够一百个再停。”
可猪如何会吐人语?
慕厌雪的瞳色有一瞬似沉入深渊,在阳光的照映辗转下,又恢复成清润平寂,好似只是长穗的错觉。
目光落在那只肥胖猪崽上,慕厌雪不知想到什么,无端笑了声:“这样就够了吗?”
“什么?”长穗没懂。
慕厌雪擡步走向她,在距离半步停下,低眸凝着她问:“这样,殿下就能消气了吗?”
强忍着不后退,长穗高高扬起下颌,“也不见得呢。”
擡手摸了摸官服上的精致绣纹,泛着色泽的指腹顺着绣纹戳在慕厌雪的心口,用了些力道:“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便很难有好心情。”
这倒也不是假话。
慕厌雪轻轻抓住了她的指尖。
不知是不是被长穗刺激到了,他一字一句道:“既然我这张脸让殿下如此生厌,那不如趁机罚的再重一些。”
他也想知道,长穗究竟厌恶他到了什么地步。
最终,是长穗在庭院中亲自抽了他十鞭子,又让他顶着伤在她房外跪了一整天。
为了让慕厌雪恨自己,那十鞭长穗下了狠手,还特意命府中下人前来围观。等她抽完,手背上满满都是他身上的血渍,掩在袖中的手一直在发抖。
明明心中慌燥的不行,却摆出变态兮兮的愉悦感,笑着嘲讽,“你倒挺耐打。”
“看来以后,本宫又有新乐子了。”以后不高兴了,就打他。
这一次,长穗几乎是将暮绛雪的尊严按在地上踩,她不信暮绛雪毫无反应。果然,等她回房,她发现冰花有了变化,以肉眼便能看出颜色的加深。
慕厌雪,终于对她生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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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对付慕厌雪耗费了太多精力,一直到回房,长穗都有些发虚不适。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送来的膳食多为滋补膳汤,口干的她喝了满满一大碗,结果越喝越燥热、越口渴,等绿珠进来撤席时,罐中不仅汤没了,就连汤中的药食都没了。
“殿下怎么把它们也吃了?”绿珠震惊。
长穗又给自己灌了一盏凉茶,扇了扇风问:“不可以吗?”
汤中的药食多为地材花药,口感甘甜汁水极多,长穗本就爱吃这些,以前端着公主架子不敢碰,今日因冰花起了变化,便没忍住吃了几口。
瞪着空汤罐,绿珠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挠了挠头道:“也不是不能吃。”
“就是……”音调拖长,她下意识看了眼跪在外面的驸马,有些难以启齿。
长穗只感觉越来越热了,拽了拽衣裳,她站起身道:“行了,你先出去罢,我要沐浴。”
绿珠欸了声,想走又有些担心,只能先在门外守着。
等长穗沐浴完出来,她连忙又回了屋,见人沐浴完小脸红润,就连唇瓣都开始呈现不正常的殷红,心知坏了。
“去把窗户都打开。”沐浴后,长穗还是觉得燥热。
绿珠心不在焉开了窗,小心翼翼观察着长穗的状态,“殿下……不舒服吗?”
谈不上不舒服,长穗将衣襟往下拉了拉,“就是有些热。”
“那不如……”吞吞吐吐了一番,绿珠委婉暗示,“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让驸马爷进来伺候?”
长穗的动作一顿。
燥热下,她的反应有些慢,隔了片刻才擡起面容,话也有些慢,“对,不能放过他。”
趁着慕厌雪刚对她生出恨意,她该趁热打铁加深他的憎恶,想了想,她说:“让他滚进来给我洗脚!”
绿珠眼睛一亮,以为她家公主终于开窍了,连忙跑出去,“快!快给驸马爷沐浴更衣上药,殿下要驸马爷进屋伺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