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的身体没有动,但他的思维在以恐怖的速度运转。
“我在寻找答案。”
“而你,只是在炫耀问题。”
这个凡人的话,像一个精准的逻辑炸弹,在他堪比超级计算机的意识核心中引爆。不是侮辱,不是挑衅,而是一次精准到可怕的“定义”。
“无意义的语言诡辩。”箴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我,即将向你展示,什么叫事实。”
他不再看陈凡,转身走回高台。他要用最无可辩驳的力量,碾碎这个凡人那套可笑的、基于“泥土”的逻辑。
他重新站到广场中央,对通讯器下令:“白术,‘常数稳定仪’全功率启动,锁定断流区。将所有计算资源接入我的个人终端。我要开始‘数据重组’。”
“是!领袖!”白术的声音带着狂热的崇拜。
嗡——
广场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仪器同时亮起,一道无形的能量场瞬间覆盖了方圆五百公里的空间。天空中那片代表“现实侵ors”的虚无区域,在箴的视野里,变成了一片瀑布般的、混乱闪烁的数据流。
“根源分析……开始。”箴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整个心神沉入了代码的海洋。
他看到了。
构成“灵气星河”的“虚幻法则”,如同断裂的蛛网,残破不堪。而那些“真实物理规律”,则像野蛮生长的黑色藤蔓,肆无忌惮地侵占、覆盖、同化着一切。
“可笑的耦合结构。只需要找到断点,重新链接即可。”箴的意识凝聚成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向一个法则断点。
他试图写入一段新的指令:【在此坐标,重定义‘流体连续性方程’,以灵能粒子为介质……】
然而,指令刚刚发出,就被一股更蛮横、更底层的力量瞬间粉碎。
【错误:权限不足。】
【警告:目标区域存在独立、高优先级的‘物理规则集’,写入请求被驳回。】
箴的意识一震。
“独立规则集?怎么可能?这个世界的底层不都是‘灵’搭建的服务器吗?”
他不信邪,调动了更庞大的算力,试图强行破解。
“绕过权限验证,直接覆写底层数据块!”
他的意识化作一道洪流,狠狠撞向那片“黑色藤蔓”。
轰!
箴的身体猛地一晃,鼻孔里流下一缕鲜血。他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那片“真实”的区域,根本不是被动的数据。它像一个活物,一个充满敌意的、拥有自主防御机制的系统!他的每一次“写入”,都会遭到百倍、千倍的“格式化”反击!
这根本不是在修复bUG,这是在向另一个操作系统发动战争!而他,只是一个人!
“怎么会……算力……不够……完全不够……”箴的脸色开始发白,他引以为傲的计算能力,在这片浩瀚的“真实”面前,渺小得如同沙砾。
与此同时,广场的另一端。
陈凡没有去看箴的“神迹”。他正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复杂的草图。
“老人家,你画这个有什么用啊?天上的河都没了,地都要裂了!”一个年轻人绝望地喊道。
“天上的河没了,我们就从地上引。”陈凡头也不抬,指着草图的一端,“这个星球的地质勘探报告我看过。东部山脉地下三百米,有一条承压水层。水质虽然含盐,但可以经过初步净化灌溉旱田。”
“可……可那是地下水啊!怎么引上来?又怎么送到别的星球去?”
“用最笨的办法。”陈凡用木棍敲了敲地面,“挖渠,建泵,铺设管道。先解决这一个星球的燃眉之急。”
他站起身,对着周围一圈麻木而绝望的人群,提高了声音。
“我知道你们在等神迹。但神如果真的存在,他现在也很忙。在等死和找活路之间,我选后者。谁想活下去,就跟我来。能搬石头的搬石头,能挖土的挖土。”
人群骚动起来,大部分人依旧犹豫着,仰头看着高台上那个流着鼻血、身体摇摇欲坠的“新神”。
但总有那么一些不愿坐以待毙的人。一个断了条胳膊的退役士兵第一个站了出来:“我还有一只手能用。怎么干,您说。”
“你,带人去拆那些废弃的浮空车,我们需要里面的金属板和引擎。”
一个身材瘦小的学者挤了过来:“我……我不会干力气活,但我懂一点工程力学……”
“很好。”陈凡递给他一本自己刚写满字的笔记本,“按照这个,去计算不同位置需要的杠杆长度和支点高度。快!”
越来越多的人被带动起来。他们不再祈祷,不再仰望,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和脚下的土地。
挖掘声、搬运声、金属敲击声,在这片死寂的广场上,汇成了一曲嘈杂但充满生命力的交响。
效率很低,进度很慢,像一群蚂蚁在试图搬动大象。
但他们,在动。
纯白飞船,驾驶舱内。
灵静静地看着光幕上的两个画面。
一个画面里,箴脸色惨白,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消耗,却始终无法在“真实”的堤坝上打开一个缺口。
另一个画面里,一个熟悉到让她数据核心都为之颤抖的身影,正佝偻着背,在一个凡人学者的图纸上,用一根沾着泥土的手指,修正着一个错误的力学参数。
“凡……”
灵的投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固之外的表情。那是震惊、是恍然、是无法言喻的心疼与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