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站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手中捧着一本破旧泛黄的学生名册。
那是他很多年前在家乡开拳馆时,亲手为每一个学员登记的名单。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首页,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念道:“张伟,绰号‘铁肘’,十二岁进馆,曾在县里擂台赛上,用一记肘击打断对手两根肋骨,平日里沉默寡言,最爱喝我师娘煮的冰镇绿豆汤——今日,我林尘,为你重定其名:‘张·铁肘·重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祠堂内仿佛有一阵清风拂过。
紧接着,村外远处的乱葬岗方向,某座荒坟上忽然“腾”地一下,燃起一丛幽蓝色的火焰,一闪即逝。
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用!”李威激动地大喊一声,也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王二麻子!你还欠我三斗米钱!说好了去年收成就还,你小子别想赖账!你的名字,叫‘王·赖账·二麻子’!”
又是一道微光在远方闪过。
岳山紧随其后,他拿的是一张陈旧的合影:“李大牛!照片上你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你答应过帮我修房顶,还没兑现呢!我给你起名,就叫‘李·憨笑·大牛’!”
吴根也颤抖着拿出了一本村里的账簿,开始念出一个个名字和他们生前的事迹。
村民们见状,也纷纷鼓起勇气,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大声喊出记忆中那些逝去或失踪的亲人、朋友的名字与故事。
每一次“赐名”完成,都有一道或明或暗的光流,从山村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缓缓注入祠堂的地底。
整个祠堂内的地面,开始散发出温润的光晕。
苏璃站在一旁,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发生某种奇妙的变化。
一股全新的、充满生机的力量正在被构建、被连接。
“你们……你们不只是在唤醒亡魂……”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们在用记忆和名字为锚点,构建一条新的地脉支流!”
她猛然醒悟过来,看向林尘的眼神彻底变了。
“我明白了……原来名字真正的力量,不在于被记住,而在于被重新定义。每一次重新定义,都是一次契约的重塑,一次力量的宣告!”
仪式进行到最后,只剩下祠堂中央那枚未曾开启的空名匣。
所有已知的失踪者都已被“重生赐名”,匣子里的哭声却依然没有停止,只是变得微弱而悲伤。
里面,还有一个被抹去一切痕迹,无人知晓其来历的孤魂。
林尘一步步走向那枚青铜小匣,在它面前站定。
他深吸一口气,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他没有尝试去打开它,只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哪里,有过怎样的故事。但我知道,你想回家。”
说着,他单膝跪地,一手轻轻按在冰冷的匣子上,仿佛在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无名归客’——凡我林尘所守护之地,皆许你栖身安息。”
话音刚落,青铜小匣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随后,那持续不断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一丝微弱至极,却真实存在的呼吸声,从匣子缝隙中轻轻传出。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深山某处,一座隐秘的营地里。
一个身披黑袍、面容冷峻的男人猛地捂住自己的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夜,一个温柔的女人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紧紧抱在怀里,躲在破庙的角落,用几近冻僵的嘴唇,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我的儿子……不怕……你的名字……叫冷星河。”
“啊——!”
冷锋,不,是冷星河,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目瞬间变得赤红。
那段被尘封、被剥离的过去,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之上。
“谁准你们碰我的过去!”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反手一挥,一道冰冷的寒光闪过。
旁边一个正在掐诀施法的黑衣术士甚至来不及反应,喉咙便被瞬间斩断,鲜血喷涌而出。
冷锋持刀而立,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的疯狂与迷茫交织。
他能感觉到,某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古老禁制,因为那个遥远村庄里的一场仪式,出现了一丝裂痕。
也就在这一刻,祠堂里的林尘似有所感,他站起身,望向深山的方向。
他脚下刚刚成型的微弱地脉,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极其遥远而又冰冷的东西,并与之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大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山村恢复了宁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远方的黑暗中,一双更加庞大而冷酷的眼睛,仿佛正缓缓睁开,注视着这个刚刚点燃了星星之火的小小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