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也是,不重要的事交给别人就好了。”明璇扑到舅舅怀里,分享自己的经验,大眼睛依赖地看向亲人,“有很多课业我不喜欢,都交给欢喜和欢乐。”
欢喜和欢乐是明璇的贴身近侍,大约十岁上下,陪着郡主读书用功,等在长大一点,就能封为女官了。
身边的任君澜发出一声嗤笑。
明慕立刻不动声色地瞪他一眼。
“你有多少不喜欢的课业?都交给近侍?”任君澜撑着脸,懒洋洋地点出这孩子话语里面的漏洞。
也就明慕傻、好糊弄,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样。
明慕也渐渐回过味来,脸色渐渐严肃。
“只有一点点啦,舅舅你看,我特地来拿书看呢。”明璇瞬间反应过来,不应该现在透露。
或者说,透露给舅舅可以,舅舅很好。但是不能在那个坏大人面前透露。
“不可以顾左右而言他哦。”明慕轻轻点了明璇的脑门。
自知躲不过去,明璇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那些课业太简单了,不想写!”
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多读几本书。
明慕刚想说下次写作业的时候先给他看一眼,如果真的是那种简单的就可以不做,话还没出口,就被看出意图的任君澜暗.示.性.地捏了一把腰身。
于是刚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下次可以把作业拿过来,我们一起‘工作’,好吗?”
明璇听完,眼睛一亮,用力嗯了一声。
如果是和舅舅在一起,写一些讨厌的课业也可以!
讨论完这件事,明慕又想到了另一件,道:“过几日,或许会有一些哥哥姐姐们进宫读书。”
只是这读书,肯定不是缪白太傅带着,只是点几个翰林学士教书而已。
要是一股脑全放到国子监去,说不定会出现仗着家世与众不同,欺凌别人的事件——毕竟藩王在封地一向肆无忌惮。
在宫里,有他这个皇帝压着还好。
等过些时日,看清品性后,就能依次分活下去。
反正明慕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想不干活就白吃白拿?没门!
而至今都没有明确表示的藩王,也可以洗洗睡了。
“如果你想,可以和他们做朋友,不过要注意保护自己。”明慕捏了捏明璇的发髻。
明璇点点头,依赖地躺入舅舅的怀中。
她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了。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负她。
“今年端午小囝错过了。”任君澜慢悠悠地说,“我听说那日,城外还有龙舟比赛。”
明慕和明璇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宫了,此时听到外面的见闻,纷纷发出一声惊叹:“哇……”
怪不得,上个月阚英给他腰间佩挂了五彩绳,殿中的花卉也改成了艾草,持续了好几天才取下。
以前在蒙城也有类似的活动,只是西宁府少水源,没有长河,龙舟总是不够尽兴。
本以为来燕都会看到与众不同的光景,结果错过了。
明慕心叹可惜。
“只不过,近日还有一场比赛。”任君澜吊足了胃口,面对着一大一小两双相似的眼睛,才慢悠悠地说出来,“臣日前打听过,就在今日。”
“舅舅!”
明璇不喜欢任君澜,当然不会向他请求,反而拽住了明慕的袖子,撒娇似的开口,语气透出明晃晃的向往:“阿璇好好奇啊。”
北疆是没什么娱乐的,以往这时候小孩会换个五彩绳,吃一个灰粽,就算过节,大人更是没心思的,因为马上就要下田干活。
明慕先将明璇抱到一边,低声道:“舅舅先和他商量。”
明璇用力点头。
转过身,看见任君澜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慕定了定心神,压低声音:“你想要什么?”
相伴数年,他对澜哥的性子再清楚不过——
每次用“臣”这个称呼时,就说明他有要求要提!
“陛下可冤枉臣了。”任君澜叹了一口气,很伤心的样子,“臣别无所求,只想对早上的事道歉,恳求陛下不要忘了臣。”
语气幽怨,像极了被恋人抛弃的凄惨鳏夫(未婚版)。
不过龙舟比赛倒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昨日特意进宫,就是想约着一起去逛。
明慕:???!!!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问。
任君澜一脸无辜地盯着他:“臣只是对冒犯陛下之事道歉,陛下不高兴吗?”
这话说得,茶香四溢。
明慕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大婚之前,难不成还指望我和你睡一起?”
任君澜面色一僵,显然戳中了他的想法。
先退一步,自然是为了更好地进一步。
只是明慕“狠心”极了,一点都不为所动,他哼了一声:“想都别想!”
虽然昨晚的睡眠质量的确很好……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大婚后做比较好。
之前他专门问过礼部的进度,或许八月中旬就能准备好。
按理说,帝王大婚需要准备一年半载,整个六礼流程繁琐而漫长,礼部也不是只有一件事需要筹备,明慕还预备加开恩科。
但大婚这事格外不同。在古代,往往成婚之后,才被认为是能够承担责任、光耀门楣的大人。再者,各地亲王和郡王之子来到宫城,需要有人管束;节日宴饮,也需要人操持……
今年圣寿撞上了春汛,所以没有大办。中秋夜宴,总不能还这么糊里糊涂地过?
为这这事,礼部上下简直忙得团团转。而陛下这边也大开方便之门,成亲所花费的金银,皆从内库出。
“啊……”
任君澜立刻失望地垂下头。
好像小狗。
昨天的奇怪想法在此时又冒上心头。
明慕念中学的时候,新搬来的邻居养了一条很好看的德牧,和网络上的形象不同,还挺活泼的。
有时候邻居遛不过来,会暂时拜托给他照顾。
“……好啦,我问过礼部,准备进度已经很快了,你那边走到什么流程了?”明慕不自觉对任君澜心软,小小声地安抚,“太平宫都给你收拾好了,若是有不喜欢的地方,我叫人再改改。”
“小囝最好。”
任君澜忽地压下来,将小囝抱在怀中,声音闷闷的:“已经在纳征了。”
也就是送聘礼。再有请期和亲迎,便能大婚。或许都等不到八月。
明慕想了想,道:“聘礼你看了吗?有一件东西是母妃留给我的,原先预备给我未来的妻子。”
现在倒也没差。
任君澜立刻想到聘礼中与众不同的一枚镯子,之所以能这么快锁定,是因为那枚镯子的圈口很小,是给女子用的,他骨架大,得把手砸了才能塞进去。
他想过这个应该有特殊意义,不然不至于送来,也想强行塞进去,来讨小囝的欢心。但他属于小囝,不会做出主动伤害自己的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总算商量好出宫这件事,换了常服,又备好马车。
车厢平平无奇,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花纹,车夫也换了一身衣服,完全看不出是天子身边的红人。
燕都之外,正好有一条长河贯穿东西,龙舟比赛正是在此处。
穿过宫城,马车晃着铃铛,哒哒哒地往城外走。
路过通政司时,却听见外面似有冲突,明慕打开车窗往外看,正好见到通政司门口,正有官吏正挡在门口,不叫一个着方巾的读书举子进去。
“暂且停下。”
马车适时地停下脚步,打了个响鼻。
明慕回忆片刻,通政司一向不引人注意,只负责内外奏疏和臣子、百姓的申诉,从前朝开始设立,但本朝时,已无实权,只作为清淡衙门。
用现代的部门进行比喻,大概是□□局和办公厅的结合体。
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
举子道:“你们凭什么不接受我的讼纸?”
官吏回道:“已经结了的案子,不适用京诉范围,若你执意想递状纸,得先去牢里呆几天。我见你是读书人,恐怕受不了苦,才好心提醒你!”
举子又回:“莫说几天,就说几十天,我也呆得!这天大的冤屈,我不信没人能管!”
他们吵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听了全程。
“又是读书人?”明慕喃喃自语,“上一个路过的,也是读书人。”
他这算什么?读书人帮扶圣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