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琢脚步顿住,有一瞬间本能的反应,是趁宣睦发现她之前,闪身退出去。
然后,宣睦视线投来。
虞琢头皮登时一紧,叫了声:“姐夫。”
院中一众丫鬟闻言,也才齐刷刷扭头朝她看来。
“二姑娘安好。”
从小到大,虞琢来过虞瑾院中无数次,这一次,莫名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是她大姐姐的院子,大姐姐的地盘,但又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
她早忘了此行初衷,只僵硬开口:“我来找大姐姐……说说话儿。”
宣睦淡淡“嗯”了声,抬眸示意书房方向:“你去吧。”
“好!”虞琢答应一声,埋头快步绕上回廊,钻进书房。
虞瑾正在查看她新婚收到贺礼的礼单。
同时,屋内各个桌上还摆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礼盒。
都是一些比较贵重的礼品,不宜入公中的账目,华氏特意叫账房管事分拣,送过来的。
虞瑾自案后抬头,看虞琢一副神思不属模样,便搁下手中狼毫:“怎么慌里慌张的,令国公府的寿宴散了?”
虞琢心思还在院中。
此时后知后觉……
她终于意识到虞瑾这院子究竟哪里不对了。
虞琢表情一言难尽,又怕被宣睦听见,就凑到虞瑾身边,做贼似的压着声音询问:“怎么是姐夫在浣洗衣物?”
虞瑾:……
这话不问还好,问起来,虞瑾眼神也有闪烁。
她该怎么跟未出阁的妹妹解释,每日换下来的床单,她是不好意思叫那几个同样不知事的丫鬟去洗。
当然……她自己也不可能洗。
所以,只能是宣睦能者多劳了。
虞琢揣着几重心事,素日心思细腻的她,这会儿倒是未曾注意虞瑾神色轻微的异样。
虞瑾随口胡诌:“他贴身的衣物,不喜旁人沾手,就那么几件衣裳,也不值当送前院叫亲卫去洗。”
“这样啊。”虞琢又往院中看去。
虞瑾做贼心虚,怕她再问那盆里的床单,率先抢答:“他们习武之人汗多,可招人烦了,床铺上铺的盖的一日不换我都浑身难受。”
世家贵女,打小就被养得精细,没有几个是不爱干净的。
虞琢下意识蹙眉,只觉成婚后还要克服另一个人带来的生活习惯,确实挺糟心。
可她大姐姐新婚燕尔,她又不能扫兴。
思绪强行移开,方才想到此行目的。
虞琢表情当即严肃,拉着虞瑾的手:“大姐姐,我来找你,是今日令国公府上发生了一件事,我思来想去,总觉是要生出祸端了。”
虞瑾这边,屋里屋外都是自己人。
她倒是没有刻意关闭门窗,但事关令国公夫人的清白名声,她还是压低声音将事情经过说了。
“一开始,我还当是那位世子爷醉酒认错人,只是个意外。”说到后面,虞琢心中压下的焦灼重新浮现。
她在屋中不停踱步,“后来才发现,他极有可能本身就藏着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景少澜当时就炸了,冲上去将那人揍得满脸血。”
“我走之前,令国公下令将他先关起来了。”
“涉及到国公府的家丑,我也不方便强行介入。”
“你说……”
“他们母子会不会出事?”
虽然她走之前,刻意提醒了令国公一句,自己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旨在给令国公施压,告诫他自己能为杜氏母子作证。
可她人微言轻,她的这点所谓威胁……
令国公要动真格的时,压根不会放在眼里。
而她一个外人,也没资格强势介入,非要去别人家里给人家的家务事主持公道。
虞琢越想越心焦,在屋里转悠半天都没听虞瑾表态。
她回头,就看虞瑾表情沉郁,似是陷入某种思绪中。
虞琢心里咯噔一下,试着叫了一句:“大姐姐?”
虞瑾猛然回神。
对上虞琢目光,她目光清明,却是反问:“你这般慌张来寻我,不就是因为你心中早有定论?”
虞琢一怔。
虞瑾叹息一声,笃定道:“你害怕你所忧成真,来问我,想自欺欺人从我这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虞琢:……
虞琢僵硬再度扯动了一下唇角,过了一会儿,颓然坐在椅子上。
她虽性格软弱,又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却从来就不天真。
她既然看出景少岳对杜氏动了歪心思,就更该知道,此等违逆人伦的丑事,发生在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只有一种结果——
舍一保一,消除祸根,方能掩饰太平。
而这种取舍之间……
又是不论对错的!
只看谁对整个家族的利益大,保全谁,能利益最大化。
想到杜氏,虞琢心里十分难受,她眼底有几分发热,问虞瑾:“那……国公夫人……会死吗?”
千百年来,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