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秦娥点头:“明白,只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纪秦娥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离开,一日日做出秦氏布庄日薄西山经营不善的假象,透露出易地生存的想法,劝退本地织娘,只带有握着身契的那部分。
秦有根也不负众望地带着秦珍珠的信从泉州回来,甚至一同回来的还有阔别许久的张征。
秦有根一副被过路贼打劫的样子,旁边的张征也是个贫苦道士模样,秦香莲知道秦有根是得令故意为之,而张征却怎么,发丝凌乱,衣角破烂。
纪秦娥接过秦珍珠的信到一边去读,秦香莲则和张征交谈起来。
张征翩然行礼:“秦娘子未卜先知,征在澶州行事顺利之至。”
拱手作揖的手露在外头,秦香莲心口一痛,瞬间泪盈于睫:“你的食指……”
张征的手一直是不漂亮的,因为他日日劳作,可如今,竟然是不健全的残缺的,令人心生痛惜的。
张征笑道:“征救万人,仅损半指,黄河仁慈肖父。”
如此比喻,秦香莲只余苦笑,秦有根都很心痛,他吃着何氏端来的热汤面,话语声里夹着吞咽声:“天不开眼,总叫好人缺这缺那的,不好的呢,这全那全。”
说话间,秦有根挥舞着自己的胳膊腿,陈老娘看不下去:“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张道长快吃,这可是小山羊肉炖的汤,纯鲜不膻,孩子们都爱吃。”
一碗里,大多得是肉,在油灯下能看到碗上飘了越多透明的油星,张征道谢接过陈老娘端过来的羊肉汤面,首先浅尝了一口面上夹着葱花的汤,口腔里满是家乡味,热汤流入肠胃,张征也不禁泪目。
晚春夜里,均州仍寒意摧人,这样一碗热汤,很好地驱散了寒意。
在场几个女人,都不忍再看张征缺失半指的右手,张征明白她们的痛心,所以抽空道了句,还是笑着的:“好在我是左撇子。”
众人沉默相对,空气中满是哀伤。
此时,唯一略开心些的,只有读完秦珍珠来信的纪秦娥,她对大家道:“那件事,我娘告诉我爹了,我娘要我回家,我爹承诺不再逼迫我嫁人。”
这是秦香莲想要见到的结果。
何氏道了句:“二郎……”
陈年麦正在布庄守店,这段日子,他也试图抓住那个奸细,然而正如秦香莲所说,抓住并不重要了,只有脱身才重要,他即便锁定了对象,还是放走了那嫌疑人。
如今到纪秦娥头上,陈年麦也是如此想的,她抛不下她的娘,自己也抛不下自己的家人,或许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纪秦娥却意外地回应了何氏,她本可以选择沉默的,她应该知道在场的任何人都不会阻止她独自离开,因为她们都是善良的把她当亲人的亲人。
而纪秦娥的话,令所有人感到意外,就是帮她送信的秦有根,也不知道这里头的秘辛。
至于秦有根目前了解到的秘辛,他看向秦香莲,始终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