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脸看他，虽嘴角带着浅笑，不过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疏离淡漠，“不用，我自己能站起来。”
傅西淮的手停在空中，一时忘了收回。
不等他回答，笙笙便收回目光，她手撑在轮椅两边的扶手，借力慢慢站起来。
明明六岁都不到，可是她的举动却像是多成熟一样。
看着这样的她，蒋柠心疼不已。
傅西淮湛黑的眼眸，晦暗不明。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想说什么但是又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哇，笙笙，好棒啊…”蒋柠开口表扬她，说完又偷偷抹泪。
她的小笙笙，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
天知道一个小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变化这么大。
蒋柠心如刀绞。
只说了一句话，她便无法开口，现在她只想，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笙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艰难站起来。
她的额头上有汗水溢出来。
脸蛋儿红红的，她仰起嘴角，冲着蒋柠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格外明亮。
“妈妈，看，我能站起来啦。”她很兴奋，想拍手又不敢用力，只能象征性把双手合在一起，轻轻拍着。
蒋柠很配地开怀大笑，“我们笙笙好厉害哦，能靠自己站起来，还能站这么久。”
笙笙听到这话，笑嘻嘻说，“妈妈，我走两步给你看。”
看得出来，她很费劲，不过蒋柠没有阻止她，反而鼓励道，“好的，妈妈看着呢。”
笙笙做了个深呼吸，看了看地面，拳头轻轻握紧，做好准备后，她才慢慢迈开步伐。
一步，两步...到第八步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住，整个人往前一扑。
跌倒过许多次的她倒是镇定，被吓一跳的人是蒋柠，她条件反射那般掀开被子。
脚刚踩踏到地面，就看到傅西淮接住笙笙，把她抱了起来。
蒋柠松了一口气。
被傅西淮抱着的笙笙格外不自在，她的身体动了动，跟他说，“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很大了，不用抱的。”
傅西淮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他没有把人放下，沉吟一瞬后，他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尽力用轻快的口吻说，“我是爸爸，你忘了？能叫我一声吗？”
他已经忘了多久，笙笙没有喊过他了。
话音落下，病房里面陷入一阵静寂。
蒋柠一直看着他们两人。
笙笙抿着唇，微微垂下眼眸，低着头，一声不吭。
傅西淮紧了紧那抱着她的手，轻声问，“可以吗？”
他的语气格外温柔，又显得分外耐心。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笙笙才抬起头来。
她的双眸已经不像刚刚跟蒋柠‘炫耀’康复成果时那般亮晶晶了。
而是蕴着一抹淡淡的哀愁。
这样的眼神，让傅西淮的心颤了颤。
他正想开口说算了的时候，耳畔便传来小姑娘细若蚊呐的声音，“我现在不想叫你，你不让我见妈妈，我不喜欢你...”
蒋柠闻言，眼眶红了起来。
可笙笙却面无表情，换了以前，她说出委屈后，肯定会大哭一场的。
但是现在却没有。
蒋柠难受得像是呼吸不过来一样。
她忍不住冲傅西淮道，“不要强迫她了，傅西淮，把人抱上床来，麻烦你了。”
闻声。
傅西淮的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抬起脚，朝病床边走去。
把笙笙放在床沿边上。
蒋柠已经迫不及待了，笙笙刚坐稳，就被她搂入怀中。
“笙笙，我的笙笙，妈妈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蒋柠一秒都不舍得松开她。
见她哭了，笙笙挣扎着从她怀里钻出来，她抬起手，把她脸上的泪水抹掉。
“妈妈不哭，我也很想你，每天都在想，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应该开心才对呢。”她说话的语气是那么成熟。
与蒋柠印象中的小姑娘不一样了。
她很想问她，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
可是不敢问，怕重新揭开她的伤疤。
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对，笙笙说得对，妈妈应该开心才对，不能哭。”
蒋柠说完，吸了吸鼻子，然后快速把泪水擦掉。
傅西淮一直站在一边，垂目看她们母女两人。
手机响了又响，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将其按掉。
连续好几次。
而所有的来电都是岑雾。
傅西淮没听，她又发了微信信息。
【西淮，我一吃就吐，一吃就吐，连水都喝不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空了能回我一个电话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傅西淮看了一眼信息，眉间褶皱深深。
而他这边的动静都被蒋柠看在眼里，也猜到怎么回事儿。
她直接说，“你去忙吧，笙笙在这里就好了。”
傅西淮听到她的声音才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面色如常，无所谓道，“不忙，在这里陪你们。”
蒋柠没回答他便收回目光。
笙笙瞧着蒋柠的肚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很好奇地说，“妈妈，我弟弟什么时候会出来呀？”
蒋柠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道，“还有五个月。”
笙笙哦了声，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太好了，我以后不是一个人啦。”
刚说完，她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蒋柠瞧出她神情的变化，正想问她怎么了，就听到她说，“妈妈，我上次去看小煜了，舅舅带我去的，他好可怜哦。”
对小煜，笙笙有点印象，不过不多。
两岁多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模糊。
庆幸的是，有时候能在梦里见到他。
傅西淮见状，在床边坐下，他试探性地去搂笙笙，见她没推开他，这才带着讨好道，“等妈妈能出门了，我们一家人去港城看小煜，好不好？”
结果，他一开口，笙笙就不说话了。
蒋柠看了傅西淮一眼，欲言又止，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不想劝笙笙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再说了，本来就是因为傅西淮，她才会性情大变的。
她心疼孩子还来不及，怎么可以强迫她呢。
傅西淮抬起另一只手，一并搂着蒋柠。
母女两人，被他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