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丝斜斜织着,庆阳街的青石板路被润得发亮,何青云踩着晨露推开聚香居的木门,檐下悬挂的艾草已经换上新采的,清苦的香气混着后厨飘来的甜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漫开。
那是新蒸的青团,碧绿的团子在笼屉里冒着热气,像一颗颗圆润的翡翠。
“姐,面粉不够了!”何小丫抱着个空面袋跑出来,青布襕衫的袖口沾着些青汁,那是用艾草汁揉面时蹭上的,“今早刚磨的三石糯米粉,竟不够用了!”
何青云正往陶瓮里倒牛奶,闻言笑着擦了擦手:“让王师傅去街口的米铺再买两石,顺便多要些艾草,今日的青团怕是要蒸到晌午。”
灶台上并排架着三口大铁锅,最左边的正煮着艾草,翠绿的叶片在沸水里翻滚,汤汁渐渐染成碧色,散发出清苦的草木香。
中间的铁锅里,雪白的糯米粉正被缓缓倒入艾草汁,何青云戴着粗布手套,赤手在面团里翻搅,动作麻利得像在揉寻常的面团,转眼就揉出个碧绿的大团子,油亮得像块上好的碧玉。
“小丫,把咸蛋黄拿来。”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声音被蒸汽裹得有些闷。
何小丫连忙捧着个瓷盘跑过来,盘子里码着十几个金黄的咸蛋黄,是从城郊养殖场特意订的,个个流油起沙。
“王师傅说这些蛋黄腌了足足二十天,保证流油。”
最右边的铁锅里,玫瑰酱正在小火慢熬,紫红的酱体咕嘟冒泡,糖桂花的甜混着玫瑰的香,引得蹲在灶边的何小丫直咽口水。
“姐,这个玫瑰馅闻着比去年的甜!”小姑娘手里攥着块刚蒸好的青团,嘴角沾着些青汁,像只偷吃的小花猫。
“加了新酿的蜂蜜,”何青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等会儿给你留两个玫瑰馅的,让你吃个够。”
今年的青团与往年不同,除了传统的豆沙馅,何青云还琢磨出了新花样:牛奶馅用的是温泉庄新挤的羊奶,熬得浓稠后拌上白糖,甜而不腻,咸蛋黄馅则把流油的蛋黄碾碎,混着肉松和少许黄油,咸香中带着奶香。
最别致的是玫瑰馅,用的是后山新开的玫瑰,花瓣摘净后与糖桂花同熬,甜香里裹着清冽的花气。
“姑娘,这青团怎么是甜的?”第一个踏进店门的张屠户瞪大了眼睛,手里还攥着清明扫墓用的纸钱,“俺娘说清明吃的团子都该是咸的,裹着咸菜丁才对。”
何青云笑着递过个刚蒸好的牛奶馅青团:“张大叔尝尝这个,牛奶馅的,甜丝丝的不腻人。”
张屠户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碧绿的糯米皮在齿间化开,带着艾草的清苦,内里的牛奶馅却突然在舌尖爆开,甜香混着奶香,竟与外皮的清苦相得益彰。
“嘿!这味儿绝了!”他眼睛一亮,连忙又拿起个咸蛋黄馅的,“给俺来十个!五个牛奶的,五个咸蛋黄的,带回家给老婆子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