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丫头嘴里含着鸡蛋,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点头。
她看着满桌的笑脸,看着熟悉的白云村吃食,忽然觉得这几年受的委屈,都在这酸菜香里化作了云烟。
“对了,”何青云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台后取来个粗布缝制的围裙,上面还绣着简单的兰草纹:“这是给你准备的,往后在后厨,就穿这个干活。”
张丫头接过围裙,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忽然想起昨夜收拾包袱时,从旧衣里掉出的那根红头绳,那是当年救三皇子时,慌乱中扯断的,她一直贴身藏着,如今终于可以坦然丢弃了。
“何姐姐,我……我会好好干的。”
她系上围裙,在灶台前站定,拿起刀开始切酸菜,动作麻利得像在自家厨房。
“我腌的酸菜能放半年,做火锅、炖白肉都好吃,还能做成酸菜团子,保管客人们喜欢。”
正说着,堂屋传来熟客的吆喝:“老板娘,来份酸菜白肉锅!多加酸菜!”
张丫头眼睛一亮,手起刀落间,酸菜丝切得细如发丝,码在盘子里像堆碧绿的翡翠。
王师傅笑着往锅里添汤:“丫头,这第一锅,你来掌勺!”
她有些腼腆,却还是挽起袖子,往沸水里撒了把花椒,再倒入切好的酸菜,动作虽生涩却透着股认真,酸香瞬间漫开,引得食客们纷纷探头:“今儿的酸菜闻着格外香!是换了新法子?”
何青云笑着应道:“是我们新请的师傅,白云村来的,一手酸菜做得绝了!”
张丫头站在灶台后,看着食客们埋头喝汤的模样,脸上渐渐绽开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了过去的怯懦,只有靠手艺立足的踏实,像雨后的向日葵,重新朝着阳光扬起了脸。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后厨,张丫头正在腌新的酸菜,粗布帕子裹着额头的碎发,动作专注得像在完成什么仪式。
她往缸里撒盐时,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
“何姐姐,”她把布包递过来,眼神里带着执拗,“这是我在府里攒的月钱,不多,你收下买些好料子,给孩子们做新衣裳。”
何青云推回去,却被她按住手:“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里不安,当年在白云村,要不是你悄悄留的那半块红薯,我怕是撑不到被救那天。”
原来她早就认出,当年躲在树后的那个姑娘,就是如今的何青云。
何青云看着她眼里的真诚,忽然接过布包,笑着说:“好,我收下,但这钱不是给我,是给你攒着,等将来你想回白云村看看,咱们就用这钱买些纸钱,去给你爹娘上柱香。”
张丫头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笑,重重地点头:“好。”
后厨的酸菜香混着肉汤的暖,在聚香居的午后漫开,何青云望着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人间最动人的,从来不是什么皇家恩宠,而是像张丫头这样,在苦难里守住本心,在感恩中重拾勇气,最终靠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堂屋的食客们还在谈论着三皇子被皇帝训斥的事,张丫头却只是低头切着酸菜,刀与砧板碰撞的笃笃声,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重生的故事。
从白云村的红头绳,到聚香居的酸菜缸,她终于在烟火气里,找回了属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