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轮轴在夕阳下泛着油光,几十个翠绿的竹筒绑在轮缘上,像一串巨大的风铃。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屏息凝神地围在泉眼边,看着汉子们将水车缓缓推入水中。
泉水推动着木轮下的叶板,巨大的水车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声,竟真的缓缓转动起来。
一个竹筒被水灌满,随着木轮的转动被缓缓带到最高处,然后微微倾斜,一股清亮的水流便从竹筒口倾泻而出,精准地落入早已备好的木槽中。
水流顺着新挖的沟渠,哗啦啦地向着山坡上的梯田流去。
“出水了!水上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震天的欢呼声在山谷里炸开!
汉子们扔掉手里的工具,冲到沟渠边,用手捧起那救命的水往脸上泼,冰凉的泉水混着滚烫的汗水,喜悦的泪水在每个人的脸上纵横。
张县丞看着那源源不断流淌的水,激动得老泪纵横,他拉着钱师傅的手,一个劲儿地说:“神了!真是神了!钱师傅,您这手艺,是神仙教的吧!”
钱师傅也红了眼眶,看着自己亲手造出的水车,嘴角的胡子都在抖:“是何姑娘的图纸画得好,画得好啊!”
何平安站在田埂上,看着清澈的水流淌过干裂的土地,滋润着那些新生的嫩芽,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姐,”他转头看向何青云,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有了这水车,咱们这五百亩地,算是真有了活路了。”
何青云笑着点头,晚风吹起她的发梢,也吹来了田野里禾苗的清香。
水车吱呀转动的声响,成了汉寿县初夏最安稳的催眠曲。
清冽的泉水被一斗一斗地提上山坡,顺着新挖的沟渠哗啦啦淌进梯田,滋润着每一寸干渴的土地。不过月余光景,曾经乱石丛生的荒坡已经换了模样,土豆的藤蔓匍匐着铺满田垄,肥厚的绿叶在风中翻滚,开出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
红薯藤则爬得更远,将裸露的泥土遮得严严实实,那股旺盛的生命力,看得人心里都跟着冒绿芽。
何平安每日清晨都要来田埂上转一圈,他脱下秀才的襕衫,换了身普通的青布短打,裤脚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腿。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摇头晃脑背书的书生,而是会蹲在田边,用手指小心扒开土块,查看红薯藤根须的长势,动作熟练得像个种了半辈子地的老农。
“大人,这地里的活计,有我们盯着就行,您何苦日日都来。”
青溪县的张县丞如今已是开荒队的总管,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他看着何平安沾满泥土的手,心里又是敬佩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