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理会那两人的争执,只是用眼神示意陈阳,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向房间外走去。
陈阳略一迟疑,还是选择快步跟上。
来到走廊一处无人的角落,莫德停下脚步。他手掌一翻,一个材质不明、通体漆黑、仅有巴掌大小的精密正方体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那物件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明显的按钮或纹路,却隐隐流动着一层难以察觉的能量微光。
只见莫德五指微拢,将一丝精纯的魔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正方体内部传来一声低沉而持续的蜂鸣,随之而来的,是它表面闪过一串复杂而幽蓝的符文,旋即隐没。
紧接着,以那正方体为核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透明涟漪蓦地荡漾开来!
这圈涟漪迅速扩张,直至形成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完美的半球形透明屏障,将莫德与陈阳稳稳地笼罩在内。
屏障形成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声响——远处房间内的争执、巡逻队的脚步声、乃至空气流动的细微噪音——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只剩下死一般的绝对寂静。
“一个小型的感知屏蔽力场。”莫德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现在,没有人能窥探、也没有人能窃听此地发生的一切。”
“您是打算告知我一些信息吗?”
莫德摇摇头,“你提问,我选择性回答,如果有些问题你没问,我也不会主动告诉你。”
陈阳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规则——这是一场信息不对称的交易。他沉吟片刻,问出了第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澧……他还活着吗?”
莫德回答得没有一丝波澜:“那个占卜师对我而言尚有价值,我自然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你打算一直囚禁他?”陈阳追问。
这一次,莫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一种近乎冰冷的语调提醒道:“年轻人,我们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你确定要将它浪费在这些……无关大局的琐碎问题上么?”
陈阳心头一凛,意识到莫德的耐心有限,立刻问出核心:“这次的混乱,幕后主使真的是爱尼尔公爵吗?维尼尼国王……是否只是被陷害的?”
“是。”莫德颔首确认,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爱尼尔·希斯克利夫,此人对权力的渴望远超常人,也远比一般人……更能狠得下心。”
陈阳心想:一位公爵,与国王血脉相连,却能用如此手段构陷君主,谋朝篡位,其心性之冷酷,确实令人胆寒。
“外城现在情况如何?是否有大量魔族混了进来?”
“城内本就潜伏着魔族的暗子,从未彻底清静过。”莫德淡淡道,“因此,无论此次攻城战是否有新的魔族潜入,最终对外的公告只会有一个:所有来犯之敌,均已被悉数歼灭。真相如何,并不重要,稳定才重要。”
“那么现在,我们掌握了方向,是否应该立刻揭发爱尼尔公爵的阴谋?”
“不。”莫德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陈阳脱口而出,难以理解。
“因为一旦掀开,牵扯的利益网络太大了。”莫德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况且,你我……乃至很多人,都将在接下来的‘新格局’中成为得利者。何必去打破一个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局面?”
看着陈阳困惑的神情,莫德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
“罗伊喀瑞亚公国,地处美欧大陆北境,疆域狭小,却被多个强国环伺。虽名义上隶属‘十二联邦’,却因国力孱弱,始终处于政治生态链的最底层。偏偏它又坐拥令人垂涎的丰富矿产……”
他微微停顿,让冰冷的现实沉淀下去,“这样一个‘怀璧其罪’却又无力自保的小国,在周围虎狼眼中,无异于一块人人皆可分而食之的肥美蛋糕。”
“所以,这次拍卖场的攻陷,是有很多大人物知晓并默认的吗?”
陈阳听懂了几分,一股冰冷的寒意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所以……拍卖场被袭击,魔王头角失窃,这一切……难道有很多大人物早就知道,甚至……是他们默许的?!”
“那倒并非。”莫德摇了摇头,“最初的阴谋或许只是希斯克利夫与魔王的交易。但当它发生后,那些嗅觉敏锐的‘政治家’们,便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精心盘算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这场混乱,为自己攫取前所未有的巨大利益了。”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维尼尼,这便足够了。即便最终有人能证明他是清白的,也绝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因为对‘他们’而言,真相无关紧要,重要的是——”
莫德的声音冷酷得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一个可以打着‘制裁’、‘托管’或‘援助’的旗号,合法地将整个罗伊喀瑞亚的公产、矿脉乃至国家主权,彻底瓜分、吞并的完美时机。他们怎么会不好好利用呢?”
陈阳沉默了片刻,问出了那个最核心、也最关乎自身的问题:“在这场巨大的利益交换中,你,和我,究竟能得到什么?”
莫德脸上那副冰冷的面具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其下嘴角扬起了一抹极淡的、无人能察觉的弧度。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早已心知肚明的反问:
“从拍卖场宝库中……‘取’走那些东西的人,是你,对吗?”
陈阳心头猛地一跳,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选择了沉默。在这种老怪物面前,否认毫无意义。
莫德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说道,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身上缠绕的‘因果’线确实杂乱且沉重,干扰了大多数窥探。但只需用最简单的占卜定位几件关键失物的去向,再辅以一点基础的排除法……结论,并不难得出。”
“那么,你的利益呢?”陈阳询问。
“我所需的,并非世俗的财货或权柄。”莫德的回答带着一种超然的淡漠,“我所行一切,皆为遵从阿莫德赫羽大人之意志。祂降下指引,我负责执行。这,便是我唯一的‘利益’。”
陈阳确信莫德必然知晓更多内情,但对方既然明确划定了“问答”的界限,他也不再强求。
然而,还有一个关键的疑点,他必须确认。
“赛恩斯……”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目光紧盯着莫德,“是你安排他来的,对吗?”
“毕竟你们互相认识,由他露面,你可以静下心不受干扰。”
陈阳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低声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