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诚明？苏家？”
萧云霆握着笔杆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听到陈长远如此明确地指证，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又是苏家！
他缓缓将朱笔搁在笔山上，身体仿佛瞬间被抽走了部分力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向后靠在了龙撵柔软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苏清浅、苏诚明、陆青阳……
这些线索如同乱麻般在他脑中缠绕。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没有朕的亲自手谕，天机阁不得擅自对金凤楼采取任何行动！给朕牢牢监视起来，一兵一卒都不许动！”
“至于苏家那边……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先容朕……好生思量，再作定夺！”
听到这个明显倾向于维稳旨意，陈长远眼中刚刚因为抓到重大线索而燃起的兴奋火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与不甘，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争辩什么。
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为了沉重的三个字，带着无尽的无奈：
“臣……遵旨！”
直到陈长远那失落的背影消失在帘外时，萧云霆脸上的威严逐渐消退，露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自嘲笑容。
“陈长远啊陈长远……”
萧云霆在心中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无力叹息。
“你以为朕不想立即将他们铲除而后快吗？”
“你以为朕愿意看着这些魑魅魍魉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朕……有朕的不得已之苦衷啊！”
这苦衷，源于苏家。
这个世代以医术传家，与世无争的家族。
苏家自大晟开国太祖皇帝起，便世代效忠皇室，每一代家主几乎都毫无悬念地出任太医院首座之职，深得历代皇帝信任。
只是到了苏诚明这一代，子嗣上似乎有些“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苏清浅。
好在苏清浅争气，入了宫，坐上了皇后宝座，延续了苏家的荣光。
而当苏诚明退位后，太医院首座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萧云霆曾一度心生希望，想将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收回，安插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
然而，却没曾想半路杀出个来历神秘的陆青阳。
在苏家不遗余力的保举下，这陆青阳也顺利地坐上了这太医院首座的位置。
外人都以为这陆青阳是他萧云霆面前的红人，殊不知，这其中的无奈与妥协，只有他这位皇帝自己心里清楚。
他不敢、也不能轻易动苏家。
父皇驾崩的那天晚上，那个威严一生的老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紧紧抓着他的手，嘴里发出近乎哀求的嘱托，甚至逼着他在龙榻前立下了极毒誓：
“霆儿……朕的江山，就交给你了……”
“这满朝文武，勋贵宗亲，你将来若有手段，谁都可以动，谁都可以敲打……唯独，唯独这苏家，不行！”
“他们一家，看似行医济世，实则暗中掌握着关乎着我大晟国得以延续、至关重要的命脉！”
“朕……要你今夜在此，立下血誓，只要苏家不公然谋逆，你……绝不可对苏家起任何歹念，更不能伤其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