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皇帝,躬身一揖。
“陛下,蛮族的目标绝非一个铁壁关。门户已开,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云州城。一旦云州失守,整个北境将再无险可守,京城门户洞开。”
他的话,让殿内一些文臣的腿开始发软。
“臣,有三策,可解云州之围。”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请罪的败军之将。他就是谢绪凌。那个曾经让蛮族闻风丧胆的战神。
王忠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喊道:“陛下,不可信他!他这是想借机重掌兵权,其心可诛!”
“第一。”谢绪凌充耳不闻,“立刻急令雁门关守将赵毅,分兵五千,轻装简行,驰援云州。不求退敌,只求固守。”
“第二,命户部加急调拨三十万石粮草,不走陆路,改走水路,从盘龙江逆流而上,直达云州城下。此路虽险,但可避开蛮族主力。”
“第三,”他停顿了一下,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在云州城外三十里的‘火鸦坡’,设伏。蛮族新胜,必骄。他们会以为我们只会死守云州。火鸦坡地形狭窄,易守难攻,是骑兵的死地。只要诱敌深入,一把火,可断其前锋。”
条理清晰,环环相扣,切中要害。
没有愤怒的控诉,没有绝望的悲鸣。只有冷静到可怕的分析和应对。
这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力量。
王忠彻底慌了。他准备好了一切说辞来应对一个失控的莽夫,却没有准备好如何反驳一个真正的战略家。他只能重复着苍白无力的指控:“陛下,他这是在画饼充饥!他想把大周最后的兵力都葬送掉!他……”
“王忠。”
皇帝终于再次开口,打断了他。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一步步踱到谢绪凌面前。他没有看谢绪凌,而是看着那张地图,看着谢绪凌刚才指过的每一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朕的兵部尚书,连蛮子都不如?”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忠的心上。他瘫软在地,汗如雨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帝又转向谢绪凌。
“你说的这些,赵毅做得到吗?户部调动得了这么快吗?谁去火鸦坡设伏,谁又有这个胆子去诱敌?”
一连串的质问,直指核心。
谢绪凌垂下头:“臣只懂战阵,不懂朝堂。能否做到,要问陛下,问诸位大人。”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他表现出了自己的价值,却又恰到好处地收敛了锋芒。他没有说“我去”,没有请战,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局外人,在为别人出谋划策。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猜忌,也有一丝无人察觉的倚重。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回龙椅。
“此事,再议。”
他挥了挥手。
“退下吧。”
谢绪凌和王忠一同叩首,然后起身,一前一后地走出紫宸殿。
踏出殿门的瞬间,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谢绪凌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颠覆了慕卿浔的计划,选择了一条更险的路。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把太过锋利的刀。
皇帝或许会用他,但用之前,一定会想办法,先给他装上一个足够牢固的刀鞘。
他走下玉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