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乐骤停。
北境长风卷过帅府的演武场,带来的并非草木清香,而是一声沉闷的爆响。东南角,一道浓绿的烟柱扭曲着升空,诡异至极。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花容失色,宾客间的推杯换盏化作惊慌失措的尖叫。
“刺客!”
“保护陛下!”
金甲禁军的反应慢了半拍,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只是本能地朝皇帝所在的御座围拢,阵型却在混乱中显得散乱无力。阴影中,无数黑衣人如鬼魅般扑出,手中兵刃闪烁着噬人的寒光。
“护驾!”
慕卿浔清叱声压过所有混乱。她未退半步,稳稳立于皇帝身前,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结铁盾阵!”
她的命令不带一丝情绪,却有着穿透一切噪音的力量。话音刚落,那些看似普通的侍从、乐师、杂役瞬间变了身份。他们从食盒、乐器箱、甚至宽大的袍袖下抽出黑沉沉的铁盾,迅速靠拢。
“咔!咔!咔!”
盾牌边缘的机括精准咬合,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不过几次呼吸间,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壁拔地而起,将惊魂未定的皇帝与几位核心重臣牢牢护在中央。
几乎在盾阵合拢的同一刻,尖锐的破空声密集响起。
“笃笃笃!”
无数淬毒的弩箭钉在盾面上,箭簇上幽蓝的光晕在火光下忽明忽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盾阵后的禁军统领看得背脊发凉,若非这道突如其来的铁壁,此刻御座之上早已血流成河。
“慕夫人!镇国夫人!”吏部侍郎张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半是惊恐半是愤怒地叫嚷,“你这是做什么?这些是什么人?你安敢在圣驾前私藏甲兵!你想谋反不成?”
慕卿浔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她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战局的判断中。
皇帝被内侍扶着,脸色煞白,但龙威尚在。“张爱卿,闭嘴!所有人都听镇国夫人的调遣!违令者,斩!”
张维被皇帝的呵斥噎住,嘴唇翕动,满腹的质问变成了猪肝色。
“阿六!”慕卿浔再次下令。
“在!”一道矫健的身影从盾阵后方应声而出,正是她最得力的部下。
“左翼三百步,那座箭楼!带人清掉!”
“遵命!”
阿六没有一丝迟疑,带着数十名同样装扮的亲卫,如一把尖刀逆着溃散的人流冲杀出去。他们配合默契,刀锋所向,黑衣叛军纷纷倒地。他们的目标明确,直扑那个对盾阵威胁最大的火力点。
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交织成一片。张维看着外面血肉横飞的场面,双腿筛糠般抖动起来。
“夫人……慕夫人……刺客太多了,我们……我们守不住的!”他语无伦次地喊道,“快!快带陛下突围!往后撤!帅府有密道!”
“闭嘴!”这次呵斥他的是谢绪凌。他一直沉默地站在慕卿浔身侧,此刻终于开口,“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张维立刻噤声,只是眼珠还在乱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慕卿浔终于将注意力从外围的战况中抽离,转向那道经久不散的绿色烟柱。风中带来一丝极淡的甜腥气,是“蚀心草”燃烧的味道。这种毒草无法直接杀人,却能通过气味刺激人的神智,使其狂躁易怒,悍不畏死。
难怪这些叛军攻势如此疯狂。
她冷静地分析着,烟柱的源头,就在演武场边缘那块用作观赏的巨大太湖石之后。那里,必然藏着黑莲教所谓的“圣物”,以及这次行动的指挥者。
“拿弓来。”她朝身后的亲卫伸出手。
亲卫立刻递上一张玄铁角弓,入手沉重。
“夫人,您这是……”
“守好你的阵。”慕卿浔打断他,接过弓,又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箭尾的羽毛是特制的红色,箭头更是与众不同,呈中空的螺旋状。
“张侍郎,”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好像很关心那道烟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