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陡然安静下来。
耿烽和陈武都懂了。
如果去的是护国公谢绪凌,北境的战神,蛮族最忌惮的敌人。那就不再是一次简单的袭扰。蛮族王庭会认为,这是大周军队的主力在进行一次疯狂的斩首行动。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调动所有主力,回防围剿。
“我,就是那个诱饵。”谢绪凌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我要用我自己,把他们那支按兵不动的主力,从王庭里钓出来。在他们的腹地,与他们决战。”
“国公爷……”耿烽的老泪淌了下来,他趴在地上,磕着头,“不行啊……这和送死没有区别!您一旦被围,我们就彻底完了!”
“我们不被围,也一样是完了。”谢绪凌的逻辑清晰而冰冷,“按部就班地守,是等死。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走到耿烽面前,将他扶起。
“老耿,我走之后,北朔大营就交给你。你只需做一件事。”
“……国公爷请讲。”
“在我领兵出发后的第三日,无论你听到什么消息,哪怕是我全军覆没的战报,你都必须尽起大营内所有兵马,向狼居胥山,发动总攻。”
耿烽浑身一颤:“可……可那时蛮族主力必然已经回援粮仓去围剿您了,狼居胥山岂不是一座空营?”
“对。”谢绪凌点头,“我要你打下一座空营。然后,传檄四方,就说护国公谢绪凌,已于蛮族腹地,大破敌军主力。懂了吗?”
耿烽怔怔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了整个计划。
这是一个用统率的命,去换一场虚假胜利的计策。用这场“大捷”,去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蛮族部落,去为朝廷争取调兵遣将的时间。
他用自己做饵,吸引敌人主力。
再用自己的死,做成一枚定心丸。
“不……不……”耿烽拼命摇头,语无伦次,“我做不到……我不能……”
“这是军令。”谢绪凌打断了他,不带一丝感情。
他转身,看着地图上那个致命的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里的冲天火光和无尽的厮杀。
他会死在那里吗?
他想起了她为他戴上头盔时,那双沉静的眼。
“打不过,就跑。”
他想起了她把玉佩塞进他怀里时,那闷闷的声音。
“我等你凯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隔着内衬的衣物,按住了胸口的位置。
那枚玉佩,依旧带着她的体温,温热的,紧紧贴着他的皮肉。
他答应了她,要回去。
可他也答应了这北境的数十万军民,要守住这片土地。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犹豫都已消失不见。
“传令下去。”他对帐外喊道。
一名亲兵立刻掀帘而入。
“点齐我的三千亲卫,备足七日干粮,一个时辰后,随我出征。”
“是!”
耿烽和陈武还想说什么,却被谢绪凌制止了。
他走到那副刚刚脱下的玄铁铠甲前,重新一件件地穿戴起来。
护心镜,肩甲,臂铠……
动作比来时更快,更决绝。
当他戴上那顶冰冷的头盔时,他又变回了那个铁血无情的北境战神。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帅帐。
帐外,三千亲卫已集结完毕,黑压压的一片,像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
他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北朔城的方向。
那里,是家的方向。
“等我回来。”
他在心里,对那个远在京城的女人,说出了这句连他自己都无法确信的承诺。
然后,他调转马头,长枪前指,对着无尽的北方荒原。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