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慕卿浔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都僵了。
不能再动武戈?
这对谢绪凌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是大周的战神,是北朔的定海神针。他的一生,都与家国、与战场紧紧相连。夺走他的刀,让他从此静养,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没有法子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天下之大,奇珍异宝无数,总有办法的,对不对?”
王御医摇了摇头,满脸的愧色:“此乃根基之伤,非药石可医。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火凤胆、冰山莲,以至阳之物调和,以至阴之物滋养,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那些都只是传说中的东西,老夫行医一生,也未曾得见。”
慕卿浔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你先下去吧。”
床榻上,谢绪凌忽然开口。
王御医如蒙大赦,行了个礼,仓皇退了出去。
帐内,又恢复了死寂。
慕卿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过来。”
她木然地转过身,走到床边。
他拉着她坐下,另一只手抬起来,想要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却又是一阵猛咳。
“咳……咳咳咳……”
他咳得弯下了腰,慕卿浔连忙伸手,一下一下地,为他拍着背。
等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终于过去,他才直起身,额上全是冷汗,唇上却带着一抹笑。
“你看,老头儿说得没错。”他自嘲道。
慕卿浔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还笑得出来?”
“为何不笑?”他反问,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抚上她依旧苍白憔悴的脸颊,“比起马革裹尸,连一具完整的骸骨都留不下,这点小病小恙,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指腹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的茧,可动作却很轻柔。
“能活着回来见你,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大的厚待了。”
“可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卿浔,看着我。”
慕卿浔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我问你,当初在京城,你为了替我寻求解药,不惜以身试毒,是不是也落下了病根?”
慕卿浔一怔。
“你的身子,是不是也比从前畏寒了许多?”他追问。
她无法否认,只能默默点头。
他笑了,那笑容里,有心疼,有释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情。
“你的病根,是为我落下的。我的病根,是为国,也是为了能回来见你。”
他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现在,我们扯平了。”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重地砸在慕卿浔的心上。
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放声大哭。
不是绝望的悲鸣,而是劫后余生,相濡以沫的宣泄。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长发。
帐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