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一下摔杯,在地上弹跳数米的杯盏牵动众人的目光,很快又注目到安定身上去,只见他撩开胸前衣摆,右手拿着一根箭矢,左手再捧起一碗新酒。
“听说乾明和百保鲜卑歃血为盟,取的是心头血?”
厍狄安定哈哈大笑:“他能取,我就不能取吗!今日以此箭与诸君立誓,必除这暴君!”
说着,他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将箭矢穿过胸乳。
厍狄安定的身体壮硕,肌肉像是盘结的树根,箭矢又不比匕首锋利,还要把握好力度不让它被捏碎,用它取血的难度比匕首高上许多。
矢尖虽然没有放血的沟槽,但仍有一定的弧度,进入身体后,倒拔不仅会造成二次创伤,而且更加痛苦,在痛苦之下容易乱动,反而更易丧命,因此用它穿过胸乳乃是一往无前的凶恶。
对敌人凶狠,最多可以说不是懦夫,但对自己凶狠,则是真正的狠人。
不少将领咽了咽口水,许多年轻的小将已经开始害怕起来,双腿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仿佛那箭扎在他们的心上。
这一刻,厍狄安定似乎成了掌握灵魂的死神,不仅手握自己的生命,还拿捏了在场诸人的灵魂,所有人的心弦,都随着他控制箭尖的力道在微微发颤。
忽然,厍狄安定的手指一个不稳,多出了些力,受到错误指引的箭尖便一下扎在了肋骨上。
精铁与骨骼碰撞,发出的剧烈不和谐音猛然跃出,吓了众将一跳。
无人敢出声,甚至呼吸都为之停止,他们宁愿把拳头放在嘴里堵塞喉道,也不愿意打扰这个以血立誓的男人。
厍狄安定双目圆瞪,嘴角露出微笑,趁着自己还没死去,立刻重新施力。
箭身摩擦着骨头,从骨髓处传来令人战栗的空鸣,这声音令安定胆寒得紧,又为之着迷,他已经许久没上战场了,居然再次听到了令人心醉的厮杀声。
这次要杀的,是一个皇帝。比高王还尊贵的、他的孙子皇帝!
这可是自己打的最大一战!
“……呃啊!”
厍狄安定一个激灵,大喝一声,戳穿了乳房的另一侧,箭尖上沾满了浓重的血液。
殷红的血色。
厍狄安定剧烈地喘息着,体力迅速流逝,脸色变得苍白,他却感觉有无穷的精力和热量涌入自己的身体,催促着自己做一件事。
他举起箭矢,任其滴在碗中!
“这就是我——厍狄安定的觉悟,愿同享荣辱,愿生死与共!”
“同享荣辱,生死与共!!!”
诸将为其壮烈所感染,纷纷从腰间取出随身的匕首、桌案上拔出割肉用的小刀,伸出自己的手臂,一同割开一个大豁口,数十道血液泊泊滴落,演变为涓涓细河,众将面上乐呵呵,还饶有兴致的将自己和他人的血液接收到碗中,混合在一起,而后一同饮下斑驳的血酒。
“好!有各位兄弟,天保、乾明又如何,彼等有百保,我等便是千保、万保!”
血液流动,仿佛血缘上也联结起来似的,瞬息的功夫,诸将互相看待场中同袍的眼神,就已经多了些许情谊。
随意扯过几条布帛包住伤口,他们说话愈发不客气,直把安定当做自家兄弟:“安定,说吧,事儿怎么作?”